“安东尼,你又精力充沛,可以出来大展身手了吗?”甜甜腻腻的声音令人起鸡皮疙瘩。
“妳还来,不怕我强暴妳吗?”智威没好气地说。
“哎呀!想和你上床的女人多得排不完,我们才不相信你会去强暴人,她来强暴你还差不多。”安娜莉卡卡把手伸入他的衣领说:“瞧瞧,你身上多了这些伤疤,看起来好像英雄,更性感迷人了呢!”
如果是以前,智威会乘机和她调笑一番,反正大家都快乐嘛!但他现在只觉得厌恶,那些滑腻的肉体和妖媚的姿态,彷佛附在体内体外的胶黏物,一沾染就去不掉。
他推开美女,推开诱惑,一言不发地走到停车处。他以为他会再横冲直撞地开快车,但引擎发动后,一切都沉淀下来,那种酸楚悲哀又浮现心头。艾薇不特别,一点都不,他被勒索也是老掉牙的故事。他不必太急,他们一定会再作案,到时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激动的情绪至此完全平复,智威相信他又能掌控生命,回到原来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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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馆那一头踱步的是俞家老二信威。他一脸怒容,像随时要跳起来抓人似的。教他怎能不生气呢?他和敏敏在瑞士度蜜月,美丽的湖畔小屋,绵延的翠绿青山,在远离尘嚣中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没想到一通电话就毁了一切。
“老三出事了,他需要三十万美金救急。”母亲玫凤在电话中哭诉。
等问清楚是“强暴”一个教会学校女孩后,他怒火冲天,先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他早知道以智威的脾气,迟早会惹出桃花劫的。
“我晓得你在度蜜月,我也不想找你的。”玫凤说,“可是这种事找你大哥又不太好……”
信威很明白,德威一向做人严谨,不抽烟、不喝酒、不玩女人,连对老婆都客客气气的,是道德伦理的楷模,是俞氏家风的典范。他那人完美到达老爸老妈都怕他,所以类似这些“小事”都偷偷交由信威处理,免得泰山崩于前,所有活路都堵死了。
事实上,信威也是“崩”了。首先,他必须先安抚高血压发作的父亲,再避免把大哥牵扯进来,最后是躲开那吸血鬼般的新闻界和社交界。但令他最揪心的是敏敏,他说要宠她、疼她,补偿她曾受过的一切委屈,结果现在连个蜜月都一波三折。这些帐都要算到智威身上,这次非狠狠给他一个教训不可,相信把儿子宠过头的老妈也不敢反对了。
门开了,是慌慌张张的克里欧。“人还是没找到吗?”信威捺着性子用英语说。
“我听人说他到酒店,我赶去,又晚一步了。”克里欧说。
“什么?这时候他还有心情跑去喝酒?”信威震怒。
“不!不是喝酒,他是去找荷西算帐,就是勒索他的那个哥哥……”克里欧赶忙解释。
信威一来,克里欧就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他是深信自己的弟弟绝不会做这种龌龊事,必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可是无风不起浪,智威要不是那么自命风流,也不会教人抓住小辫子,恶意勒索。
这时门又开了,男主角回来了。信威张口要骂,看见智威脸上青了几块,额头瘀血,手缠纱布,整个人苍日憔悴,显现出从未有过的落魄病态,他只能先说:“克里欧,快叫医生,他不是还在大厅等吗?”克里欧出去,现场没有外人后,信威就发作了。“你这次楼子真是捅大了,创了我们俞家的新纪录。你不会玩女人就不要玩,勒索也罢,一千万美金也罢,但『强暴』两个字,你教大家怎么做人?”
他本来以为好辩的智威会提出一大堆名目来为自己脱罪,他们兄弟就常玩这种你来我往的斗智游戏,但此刻智威却一反常态,任由他骂,一张脸没有表情,害他愈骂愈没趣,声音也小了许多。医生来了,智威随他检查上药,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德行,连痛也不吭一声。
这也是一奇,智威向来爱起哄当小丑,看病也不肯安静,记得以前他最怕痛,小学时有一次生病,母亲替他刮痧,用捏一下两百元台币的代价才令他就范,这还成为家族里的一大笑话。可怎么他现在又那么有英雄气概了呢?
信威仔细看他的脸,受了伤,人瘦些,不再那样英俊帅气,但同时男孩子的味道少了,倒像个十足的男人,而且是带着点沧桑的。沧桑?智威怎么会有沧桑呢?
“请你把十字架银炼拿下来,我好检查。”医生说。
智威这才想起他脖子上的东西,这几日的遭遇让他忘记炼子的存在。那是艾薇的,祝他幸运的……鬼扯!戴上它,竟是他一生中最倒楣的时刻。一股愤怒又爆起,他推开医生,扯下炼子丢到地上,用鞋子踩了又踩,口里失控地吼叫着。
屋内几个男人压住他,想制住他突来的恶劣情绪。这样狂怒的智威也是前所未见的,信威再也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他想,这件事给智威的打击一定不小,足够让他收敛一阵子了。但愿那三十万美金不是白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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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洛杉机的豪宅,门户深锁,里头却灯火通明。俞振谦和玫凤坐在壁炉前的大沙发上,几个子女、媳妇、女婿,除了德威和云朋外,全都到齐了。智威站在地毯中间,低着头默然听训着。俞振谦由祖德祖训、论语孟子、四维八 德……一连串讲下来,脸愈来愈红。脖子也愈来愈粗;大家都等着智威发挥他巧言令色、幽默风趣的功夫去逗老人家开心,好化解这一场飞来横祸,但智威竟只是安静,像是一心一意的忏悔。
“……你要当游侠,要玩世不恭,要笑傲江湖,也要有些智慧吧?”俞振谦演讲讲上了瘾,“能像你大哥,一切以事业为重心是最好一,若要学你二哥,也得学学他的机灵,看看他,花心花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聪明地娶了敏敏这样好的妻子?”
这下骂到信威,令信威满脸通红,很不自在看了敏敏一下;敏敏则一本正经,端坐得像个公主,心里却忍不住偷笑。
“好啦!智威都伤成那样,你就让他休息吧!”玫凤劝丈夫说。
“休息!他都休息三十年啦!每天吃喝玩乐,看看他为家族做了什么?有没有承担一些责任?”俞振谦仍骂不够,“风流也好,我最不能忍受下流了,想我俞振谦怎么会生出这种不肖子孙?只怪你妈太放纵你了。”
“怎能怪我?他都是遗传你的,遗传你的慷慨多金、自命潇洒、到处留情,这和我放不放纵,一点关系也没有!”玫凤不服气的反驳。
“胡说!我哪有背个『强暴』罪名,又付三十万美金遮羞的?”俞振谦反问。
“怎么没有?那追来的香港女明星怎么说?你花在她身上的钱,换成今天的币值,也不只三十万了……”玫凤继续翻旧帐。
佳清看二老几乎要反目成仇,忙打圆场说:“爸,妈,你们别生气了,我看智威也是真心认错,你们就原谅他吧!”
“原不原谅,端看他以后的表现。”俞振谦乘机找台阶下,说:“他就跟着老二,每天累他个二十小时,等他赚足了三十万美金加利息,我才会考虑!”
俞振谦一离开客厅,玫凤就上前探视智威,心疼他的伤口。“天寿哟!竟把你折磨成这样,你老爸还忍心罚你、骂你。”玫凤叹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