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太太说谎?那么,火原本就是斐儿放的?哦!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思绪,让海粟觉得自己的头要爆炸了。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是“狮王”呀!向来都是大刀阔斧,不去装那些婆婆妈妈的罗唆念头,他要斐儿,就这么简单,所有的枝节一律砍掉,既然她不是平常人,那他也就不用平常的方法待她。
海粟松手放开她,眼中尽是胁迫人的阴郁,“爱或不爱,都是我的事,但你非跟着我不可!”
斐儿开口要抗辩,他却很厉地打断她,“我可以不做证人,可以找出你从前纵火的纪录,重开刑事调查,到时,以公共危险和伤人致死罪来审,你不但负债,而且还极可能会坐牢,你知道吗?”
斐儿往后退一步,脸色变得更白。
他继续说:“跟着我,有房子、车于,一辈子不愁吃穿,不必烦忧你母亲的债,不必辛苦算计别人的钱,不必心惊胆跳地看人脸色;最主要的,你不必再住你那不见天日的坟墓里了!”
斐儿不清楚他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不过她只问她真正介意的,“你说……一辈子?”
“是的!即使我不要你了,我仍会妥善的照顾你,不会让你流落街头。”他不耐烦地说。
她看着海粟,怎么说这都是一笔划算的生意,用青春美貌换取一生,而眼前这个男人英挺伟岸,不是秃头酒糟鼻,也不是脑满肠肥,她还犹豫什么呢?
犹豫他的知错犯错、犹豫他会令她心痛、犹豫他会毁了她的独立自全……
斐儿甩掉那些扰人的心思,以最实际的声音说:“我讨厌坐牢,也恨透了债务,好!我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但我有一个请求。”
“是什么?”他怀着戒心的问。
“我们离开这里。”斐儿说:“我可以跟你到任何地方,就是不要在台湾,太多的闲言闲语会令我窒息。”
海粟本想嘲笑她,但看到她认真的脸色,又想到他的父母家人、德铃及“伟岳”的员工,不得不承认,她的顾虑也许是对的。
“好,这个容易。”海粟牵着她的手送她上车,“现在第一件事就是买你的衣服,接着,我们就开始办理出国事宜。”
车子平顺地往前开,再也没有停顿。
他终于拥有她了,一条绳索将两人紧紧的系住,他可以到她黑暗的心灵中尽情地探索,他也可以在明亮的阳光下毫无顾忌地研究她。
这像什么呢?他在心里问着,这就像父亲禁止他买一项玩具,说那玩具危险具有爆炸性,而他等了十年、想了十年,最后仍是偷偷的买回家。
岳海粟呀岳海粟,你确定你有九条命可以应付吗?他在心中暗付。
别阻挠我!另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回答,就让我一生做一件傻事不行吗?
你已经做过一件了,第一个声音说。
这就算最后一件吧!第二个声音又说,如果我不得到她,心会永远悬在那里,不时的痛,至死都不会甘休的……
碎裂
她的刀落在他的心口之上,
黑暗的砖石迎面的向她袭击而来,
她那如履薄冰的黑暗世界,
终于爆炸崩裂开来……
在旧金山附近的海岸山脉隐居,大概是斐儿这一生最平静的日子了。
海桑为她买的房子,背后是山,缓缓起伏的坡面长满青草,延伸到另一个深谷;前面则是广袤的田园,有许多如人高的芦苇,海在不远之外,日夜都有浪潮声。
天气晴朗时,她会骑着马在深谷绕一圈,和带着狗的邻人简单的打招呼,偶尔,她也会穿过白茫茫的芦苇丛,到海边去看夕阳。
乌云满天时呢?那更简单,她坐在靠崖的窗前,或看书或画画,还加上大量的沉思。
这就好像一个人在命运之轮上,不断的奔跑、缠蜷、摧折后,终于能落下地休息一样。
呀!真是长长的休息,不必担忧明日、不必惶惶不安、不必陷入无止尽的恐惧中。
她觉得身体一日日好起来,心灵的黑暗也一点点散去,她生命中唯一要面对的人,只剩下海粟。
哦!海粟,他藏她,就如同孩子藏起一项宝贝玩具般的任性,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
在台湾,他们准备出国时,她住在他的公寓里,但并没有过着情妇的生活。他们的第一次是在这间屋子里,他还抱她跨过门槛,像西方的新娘。
那晚,她很尽义务地只穿了一件透明的睡衣,曲线毕露地站在他的面前,主动吻他,脱去他的衣服。
接着,他狂吻着她,撕去那层薄衫,抚遍她全身的肌肤,将她搓揉得由冰冷变为烫热,口里还哺哺的说:“哦!我的斐儿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你不能,我也不能……”
他的唇和手,在她身上最敏感处来回移动,今斐儿进入发烧状态,无法再像玩偶般躺着,手下意识的抱紧他壮实的肩背;她的举动像一种鼓励,他深情的看进她的眼底,汗及体味浓浓地将他们包裹在情欲之中。
斐儿受不住了,一手打掉床头的灯,使屋内陷入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中,他们更像两头兽,尽情缠绵,喘息不已.直到他的强壮完全征服了她。
她的痛、她的血,引领她到达自残自舞的极度欢乐中,她不知道,人与人的交流及探索,竟可以赤裸到如此无我之境界。
事后,他抱住她,温柔地说:“没想到你是第一次。”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说:“没有人付的代价高到可以得到我的初夜,除了你。”
屋内恢复一片冷寂,他不说话,她也无言,又回到两人之间不正常又爱欲难分的关系。
直到今天,三个月过去了,她仍惊讶于他们在黑夜中所散发出来的炽恋热情。他习惯她的不开灯,总来势汹汹,用强悍的男性气息,像是要把她身心里外全翻扰一遍,再留下他特有的印记。
白天他就冷淡多了,一方面由于她漠然的个性,沟通的热度维持不到五分钟;一方面由于他的生意,使他常常不在家。若不是夜晚他对她强烈狂肆的需求,斐儿会觉得自己已经像是将要被遗弃的情妇了。
当然,这有一大半是她的错,海粟和她在一起三个月,没被她“冻毙”已经很不错了,她不晓得他的好奇及狂热会维持多久,但他真的很有耐心,也很细心。
比如,她阴气重,他就清风水师来看过房子,该重整的角度、该砍的树、该移的门窗.他都大肆整修,使环境完全适合她生存。
又比如,她不习惯美式房屋的开放宽敞,因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睡不安稳;所以,他就在各处设置警报器,使她有彻底的安全感。
又比如,知道她对冷热的敏感,屋内总维持着固定的温度和湿度,不让她有些许的不适。
有一次他还开玩笑地说:“兰小姐,我养你真像养兰花一样,不但得防盗调温,注意灯光环境,还得输入我自己的精血哩!”
斐儿难得地笑了,也难得地为他而感动,只是,她内心长年来的疑惧,让她跨不出来,只守在自己坟墓般的堡垒中,继续作着那不知由何处而来的噩梦。
为了怕她寂寞,海粟鼓励她去旧金山艺术学院修课。
她一下子跃人艺术的天地中,那么多色彩顿时涌进她阴暗的生活,像是一种治疗,让她慢慢在画布上敞开自己,面对那因怕流血、怕痛,而不敢去剖析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