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在欧洲,有一女子相伴;而她,往完全相反的方向,有一男子相伴,他们的一半将渐行渐远,直至彻底的遗忘为止。
孟茵摸着手上的订婚戒指,k 金镶着小小的蓝钻,平凡但适合她,而且平凡才是幸福,不是吗?
世间并没有什么生死不渝、海枯石烂或地老天荒的爱情,她可差点被骗去赔上自己的一生呢!
分手后,她和何永旭仍可各自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好,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孟茵一直在心里重复着,再次与故乡及过往道别,唇畔带着一抹哀伤的微笑。
变化
事多变
你有你的路
我过我的桥
只是
我俩可还有交集
四年后。
孟茵又再度站在中正机场的出关处,不过,这次搭飞机的不是她,而是将去美国探亲的爸妈。
孟茹在休斯顿将生第二胎,惠音急着去帮女儿做月子,加上一年前刚去洛杉矶念博士的儿子,及老伴谢政雄办了退休,他们夫妻俩这一回计划要待上几个月,不到农历春节不回来。
孟茵帮两老拖着几箱塞满婴儿用品及食品的行李,四年前,她跟着黄维中出国的情景,历历如昨。
那时的心是急迫的,像逃难一样,本以为她会和黄维中在美国成家、成业,再老死异乡,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三个月前她回到台湾,仍孑然一身,而身在太平洋彼岸的黄维中,则娶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
自从两年前他们解除婚约,在俄亥俄州小镇一别后,除了偶尔的电话问候外,就没有再见面了。辗转得知他结婚的消息,她曾买了贺卡,但没有寄出去,一切就让它船过水无痕吧!
她轻轻地叹一口气,把注意力转到划好位置的机票上。
惠音却不担心旅程的事,满口唠叨把二女儿独留在台北的安全问题。尽管谢政雄已解释新公寓有警卫和保全系统,惠音仍是放心不下。
“那你们就早点回来嘛!”孟茵撒娇地说。
“你妈是要去避祸的,她最怕帮你过生日了。”谢政雄为使气氛轻松,开玩笑地说:“如果你能在明年一月以前交个男朋友,她半夜都会飞回来。”
“我早就不敢指望她什么了。”惠音白了谢政雄一眼说:“好好的一个婚约说断就断,维中她妈前一阵子还打电话给我,骂她的洋媳妇,还可惜没有娶到我们孟茵。唉!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脑袋是怎么长的,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妈,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还提它干嘛?”孟茵说。
“这你就不懂,时代变罗!”谢政雄笑着对孟茵说:“你的事,你妈每次回南部都还要再宣告一次。她们那些大婶、小婶聚在一起,早不提哪家孩子聪明能干或嫁得幸福,而是改谈谁离婚、谁当老姑婆、谁有外遇的事,说得可比连续剧还精彩,那就叫语不惊人死不休!”
“那我还是妈手中的一张王牌罗!”孟茵微笑地说。
“老番癫加小番癫!”惠音没好气地说:“我反正要到休斯顿看看,你在那里两年,居然连个对像都没有,你姐夫公司里那么多华侨工程师,没一个适合吗?我就不相信!”
“事实证明,我不是回来了吗?”孟茵搂着母亲说:“妈,安心去美国,别再操心我了。我也不过才二十八岁,人家孟玲堂姐三十二岁还没嫁,够当我的挡箭牌。”
“她哪能和你比,你的条件可是好太多了!”惠音不以为然地说:“我真想不通,自幼算命的都说你命盘漂亮,姻缘会好,怎么长大后比孟茹还教我烦心?你看,孟茹现在命多好,你姐夫事事都听她的,像奉圣旨一样。”
“妈,你忘了以前还大力反对他们呢!”孟茵说。
“这几年我的观念改很多了。”惠音说:“人呀!要顺其自然,儿孙自有儿孙福,太贪、太求都会出问题。像你的孟华堂姐,人家都说她厉害,一个家专生能攀到个博士嫁,结果没两年就离婚了。更奇的是,不到一年,她又再婚,闹得天都翻了。如今我对你也不敢有什么要求,只要你自己喜欢,我什么意见都没有。”
母亲的这番话,又惹出了孟茵许多心事。当父母出关,她坐车回台北时,那些字句仍在她的脑中徘徊,如果母亲的“没有意见”早来四年,一切会不会都改观?
唉!现在想这些都太迟了。
刚去美国的第一年,因为忙碌和新奇,很快便将台湾的人及事抛在脑后,事实上,她和黄维中还过了一段友好快乐的日子。
还记得有一天,她从书堆里抬头,发现万树在一夕间由绿转红,心中的感觉是如此兴奋。他们一群留学生还租车北上赏枫,晴蓝云薄的天,金黄的麦田,似火燃烧的树,合成一幅幅美丽的图画。
冬天来临,当第一片雪花落下时,黄维中就来敲她的门,带着她像孩子般赶去摸雪、踏雪,站在那纯白晶莹的天地间尽情大笑。
什么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有一样,她无法对黄维中产生像对何永旭那种悸动的感情。
黄维中的一举一动,没有令她牵场挂肚,有时甚至可以用漠不关心来形容;黄维中的吻,没有令她迷醉,只觉得口水和异味,必须用忍耐的态度来接受,而只要他想进一步,她就严峻的拒绝。
“等结婚的时候吧!”她总说。
第二年,生活适应了,新鲜感也过去,她对何永旭的思念反而如潮水般涌起。他不时出现在她的梦中,声音、模样……以各种形式充斥着,每每她想触碰,梦就会惊醒,留下满怀惆怅的她,独自对着黑夜叹息。
等枫叶再红,白雪又纷飞,她和黄维中依然共欢笑,但常常走在微波轻扬的湖畔或幽静曲折的长桥时,她都会想,如果在身边的人是何永旭,那该有多好呀!
悔恨轻轻地掠过心头,她真不该轻易就放弃的!
然而,思念归思念,孟茵一向理智,她努力的隐藏情绪,做着和黄维中共组家庭的准备。
但老天爷似乎要惩罚她的优柔寡断及三心二意,就在她毕业前夕,被论文弄得焦头烂耳时,黄维中竟和她的室友庄萍萍发生关系,并且被她当场撞见。
孟茵当时并没有被背叛后的伤心及愤怒,反而是尴尬,或许再加点自尊心受损吧!
隔天,她便搬到另一个朋友的住处,不管庄萍萍的解释及黄维中的哀求,她只专心在论文上。
她毕业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解除婚约。
孟茵的态度十分坚决,表面上好像她不能忍受不忠;但实际上,她只是不想再耽误黄维中,认为他有权利去找一个真正爱他的女孩,如庄萍萍。
她的决绝激怒了黄维中,他对她吼着,“你根本不爱我,对不对?订婚两年,朝夕相处,没有真正的亲密关系,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冰雪做的,就像童话中的雪后,住冰屋、吃冰块,连血液都是冰的。我是正常人,我需要温暖,是你逼我去找庄萍萍的!”
她逼他的?未婚妻就在旁边,他竟去找别的女人,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事后,孟茵曾想,肉体的需求,真的对男人那么重要吗?
那么,何永旭又为何不同呢?当她主动投怀送抱要当他的“情人”时,他为什么会如此愤怒,甚至从此不再和她联络,这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