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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地毯上散着一堆资料。柯家也不是什么望族,只不过有些地,随着经济开发而起来的暴发户而已,难怪水准那么差。

  剪报上写着,他们原是种果园的人家,后经柯盛财、柯靖安、柯靖宇父子兄弟的打拚,才有今日的局面。尤其提到柯靖宇,高中时代在家里打工,大学时就任职务,以至三十岁就爬到“顶方”总经理之职,字里行间把他捧得比天还高。

  哼!还不是靠父荫。他那花花公子,虚有其表,能做什么?宛芸非常了解报章杂志的不可信度。

  另外有一本杂志,是名彦特别送来的,要她看里面介绍传播界才女孙丹屏的文章。孙丹屏品貌双全,是何靖宇交往两年多的女友,提及婚姻,这位才女说:“他忙,我也忙。既然还不打算生孩子,又何必急着结婚呢?”

  如果孙丹屏够聪明的话,就永远别下嫁。她男朋友的存在是妇女界的一大祸害,她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宛芸走到阳台上,看柯靖宇的黑色轿车是否回来了。这两个星期她什么都没有做,就是观察,她已经可以辨别出他开关车门的声音了。

  他的生活比她想象的单调无趣。每天早出晚归,总是一套深色西装和一个黑色公文包,没见过他带女人回家或开舞会喧闹。印象里的阿靖,生活靡烂又夜不归营,他怎么都没有呢?

  或许她调查统计的时间还太短;又或许他目前是休猎季,在家养精蓄锐,等着下一次出击吧!

  这次他成了猎物,主动权就在她了。她暗自决定,若他今晚七点以前回家,她导演的第一幕就要开场了。

  她到镜前反复审视自己。这个宛芸,不!她改了名字,叫做傅小霜。这个小霜,让名彦足足吹了好几个响亮的大口哨。

  她的确也花了很多钱,比如做全身美容按摩、换肤、三温暧、造型设计,甚至去上了美姿美仪的课程。

  她也用了许多时间去研究流行杂志,还买了一堆名牌化妆品和服饰。

  过去那个清汤挂面,不施脂粉,一身大衬衫、牛仔裤的宛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小霜,有一头羽毛般柔软的长发,烫成微微波浪,额前刘海还染一抹红;她有弧度极美的细眉,一双眼任粉彩勾得纯真又妩媚,她的瓜子脸几乎不必再修饰了,整个就是灵动耀眼的青春。

  眼睛可以说话,但衣服更能表达。她穿著白色针织的短上衣,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下面系一条软丝的长裙,那淡雅的色彩,令她想起“紫烟萝”三个字。

  不仅如此,她还穿了耳洞,戴两颗细钻耳环。手脚涂粉玫瑰色的指甲油,把她腕上的小银铁和足下蹬的细白高跟凉鞋,渲染出一种精致的浪漫美。

  更重要的是她那纤巧的身段,像极了可在掌上跳舞的赵飞燕,用名彦的形容词是“秀色可餐”和“我见犹怜”。

  然而最难改的是脸上的表情,她总是那么严肃。

  父亲怎么说的?最完美的女子化身,集天地之灵气。她努力回想,十一岁以前她的模样,慧黠的、温柔的、爱笑的。对!爱笑,她一天到晚都在笑,像有一个透明翅膀的小精灵不断在她内心制造美妙的铃声。

  她将樱唇微启,露出细白的牙齿,用失去已久的无忧无邪口吻,对着镜子说:“我叫傅小霜,父亲傅木贤,殁;母亲仇可卿,殁。我是来复仇的,用微笑的方式。”

  ※ ※ ※

  六点五十分,她听到熟悉的关车门声,整个人立刻像上了发条的娃娃。她冲出门外,摸摸头发、拍拍裙子,再轻轻一推,门“铿”地一声阖上了!

  一阵冷意由脚底传来,她竟忘了穿鞋,不过这样显得更逼真,不是吗?

  电梯亮到五楼,门开了,果然是何靖宇。他一踏出来就直直往二号走去,连看也没看她这边。她光脚踩在磨石地上,伫着就像壁上的灯。

  是他瞎了眼,还是她吸引力还不够?宛芸不得已只好自己前进一步,用最甜美的声音说:“先生,对不起,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被锁在外面了。”

  他钥匙开一半,转过头看她,一时楞住,彷佛不解她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如此近地与他对视,宛芸耳红心跳。见他不语,她又害怕自己被认出,于是强忍镇静,更笑容可掬说:“我真太胡涂了!老忘了带钥匙,结果把自己关在门外,你不会碰巧有开锁的技术吧?”

  “很不幸,我没学过。”他回复了神智,用很正经的语调说:“这种事只有找专业的锁匠了。”

  这倒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向来风流成性的柯靖宇为何没有乘机大戏殷勤,表演一出英雄救美呢?

  “你知道附近有什么锁匠吗?”她不气馁地再问。

  “我没碰过这种车,所以不太清楚。”他说着,已开完铁门和大门,准备入内。

  他这人不但玩弄感情,连最基本敦亲睦邻的做人道理都不懂吗?她心一急,便拉住他的门说:“我至少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吧?!”

  “这正是我要做的。”他对她一笑说:“你先进来吧!警卫老李一定有些讯息,你可以问问他。”

  她脸又红了,不仅因为他的话,还有他的笑容。他实在太好看了,尤其是在展现风度时,更是迷死人不偿命,连一向不把男人看在眼里的她,都忍不住心旌动摇。

  美丽的花草人人欣赏,但内含剧毒时,就人人得而诛之。她心冷了下来,用十足矫揉做作的态度说:“真太谢谢你了。”

  他不多说话,直走向电话,由老李处问到锁匠号码。

  “你自己打吧!我并不知道你家的住址。”他说。

  “我就住在对面──”她连忙说。

  “请自便吧!我正在等几份重要的传真。”他没等她说完便打断,并直接走进一个像是书房的地方。

  果真是跋扈无礼的人!宛芸忿忿地打完电话,锁匠说十分钟后会到。她百般无聊地站在客厅中央,有些沮丧。这与她假设的完全不同,他此刻应该坐在她面前,使出浑身解数想诱惑她才对呀!

  难道她的服饰打扮仍有问题?有了青春,但少了性感吗?

  她强迫自己做些事,便开始浏览他的摆设。她方才一进门的第一印象就是“简单明快”,他屋内的一切都是黑白色调,除了基本的东西外,几乎没有多余的或只是纯粹装饰的物品。

  这又是一个惊讶。她不知道该期待什么,几幅明艳的画,列着一堆名贵的骨董、不同色泽的醇酒,或者……,反正不是眼前没一丝女人气息的装潢。

  她绕了一会儿,东碰西碰,他都没有出现。他倒挺放心她的,也许她该弄坏一二东西,或顺手牵羊,不过这与她长远的计画不合,不可以因小失大。

  算算时间,锁匠应该来了,她到门外望一望,没有人影。转过身,阳台有一排风妍各异的兰花,在温柔的灯下静静绽放。

  这是柯靖宇泡妞之外的另一项嗜好吗?

  辣手摧花人养的花,怎还能如此美丽娉婷呢?彷佛经过细心照顾,每一朵都开得完美娇艳。

  完美?他那脏手?宛芸又有撕花的冲动。但这些兰花太珍贵,他一定会发觉,反而坏了大事。

  她左右看看,在角落的一盆石斛兰后有一片掉落的花瓣,淡淡的苍白。盛开的不能碰,凋谢的总不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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