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悦,遂一言不发。
「现在你可告诉我,你进去设计室几次?」
「四次。可是我根本没见到什麽设计图。」
「保留你的自诉待见面时谈。张小姐,明天你方便过来一趟吗?还是由本人亲自到府请教?」
请教?假惺惺的客套!明指我是小偷,连怀疑也不怀疑一下,这种人真过分,可能比「四丽」还难缠,我才不理他。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其他情报可提供。」
「你的意思是拒绝合作?」
「不是拒绝,实在不开我的事。」
「我明白了。」他出口惊人:「你年轻不明事理,我不见怪,我将找你家的大人谈一谈,也许他们会出面劝你为自己洗清冤枉。再见,张小姐。」
「喂,喂!」
他真挂了电话。他真的说到做到?
要是被姨丈、姨妈知道有人怀疑我是贼,我不如死了算了,虽然我很清白,可是怎麽证实呢?
对了,与其由外人进馋,不如我自己去报备,好在姨妈知道凡凡在「伯爵金星大厦」工作,她一定会同情我受了不白之冤,而姨丈顶多告诚我以後别去那种地方,不至再生其他风波了。哼,让姓路的去枉作小人好啦!
我拔腿要走。电话铃唬了我一跳,赶紧先接了。
「喂!」
「张小姐?抱歉,我找这家男主人张先生。」
又是路华。他好狡猾,竟然要抢在我前头去告状。
我对著话筒一字字的说:「这里没有张先生,你再打十次来也找不到张先生。」希望他听出我的不满。
一阵沈寂。
「张小姐一个人住?」
突然的柔和语气使人不好太强硬。
「没有,我住亲戚家。」
又无声一会。
「你为什麽害怕出面?你不是自认什麽都没做吗?」
我照实说:「你说我是小偷,我讨厌你,不想见你。」
「我何时说过你是小偷?我不过将程先生、简小姐说的话拿来向你求证而己。你说话这麽老实,倒真今我讶异。」
他在责备我说讨厌他吗?「因为你说话的用语、口气,让我觉得你己认定小偷是我。」
「请不必如此敏感。偷服装设计有何用?卖给另一个服装师吗?这必须调查你有没有这一方面的来源。还未展开调查之前,我怎会直指谁是小偷呢?」
然後他缄口不语。我也莫名所以的静默著。
「喂,你怎麽不说话?」他突然不耐烦起来。
「我说什麽?」
「如果你已经不疑心自己就是雅贼的话,请明天上午十时到本社一趟,好吧?」
「非去不可吗?」
「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一味逃避,容易加深别人的疑心,自己心里也留个疙瘩不是吗?当面说清楚就没事了。」
「好,我去。可是你不能再打电话向我姨丈告状。」
「告状?好鲜的名词。放心,我要找也找你父母。」
他这样说我最放心。要找我父母比做什麽事都难。
缓缓放下话筒,我在躺椅上歇歇气。跟那个人讲话乱不自在的。在社会上打滚过的男女毕竟不是我这种草包可比。
一开始就说我「借」走了程春野的设计园,後来却变成他在「求证」。
我发现了侦探的第二个讨厌处:舌底翻云覆雨,杀人是他,喊救命的也是他。
附带提醒自己,侦探头一个被发现的讨厌点:不小心就成了他套话的对象。
归纳,小心侦探的大嘴巴。
我想我可能是感冒了。一早起来,头晕、喉痛因扰著我.这是很少有的现象。快乐的人通常也是身体健康的人。
可是昨晚闷著一肚子的不舒服上床,辗转反侧,生气自己软弱没用,被人小用诡计一恐吓,我就乖乖答应上门报到。虽然读书不多,也看过几则推理小说,不管是那个作家写的,都是侦探登门寻求线索,那有关键人自己找上门的?碰上我这种草包,路华一定在偷笑吧?
结果一晚上不断地作同一个噩梦!
梦的内容无法记得很清楚,只恍惚知道有一个庞大的黑影一直挡在我前面,不让我过去,不管我跑往那个方向,黑影始终在我前面。记得我问他:「你要做什麽?」他突然把我推倒,喝道:「还我老婆一—」
当我醒来时,拳头仍紧紧抱在胸前。
我向来少作梦,怎麽突然做起这样的怪梦?
后来发现冷气开得太蜈,整晚没有察觉,只是下意识的把自己全身裹在凉被下;被里一团黑,怪不得噩梦连连。
如果有什麽是我害怕的,那就是感冒。(除了德国麻疹,感冒是我唯一生过的病。虽然缺乏正确的统计数字,但比照过去多次的经验,我有预感,这次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是十分难受的经验,所以我赶紧下楼找「康得六百」、「速定」,全吞进肚,因为医生大人尚在高眠哪!
现在吃药希望为时不晚。昏昏沈沈的感觉侵袭著我,还是强迫自己走到三楼,把信介哥叫起来。
他摸摸我额头。「有点热。好,我去买早餐。不过还早嘛,我再睡十五分钟就好。」他又钻进被子里。
我拉他。「哥,快起来啦!」
「拜托别吵:我一点才睡,你别来吵我。——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叫一个大男生起床真累,除非他今天有约会。我写了一张字条从姨丈、姨妈的房门底不塞人,然後回房继续打盹,希望一觉醒来、所有不舒服的症状全跑光了。
敏柔姨妈一定被我吓了一跳,怎会突然生病呢?
「你前天去亚哥花园玩的後遗症,」她说:「太累啦,再加上你不听话,不带件薄外套去,那地方风比较大……」她的推测言之成理。
我没说出冷气太强的原因。原谅我,邱杰夫。
.敏柔姨妈嘀咕:「那个邱杰夫也真扫把,第一次跟他出去约会,回来就感冒了。会不会你跟他犯冲?」
我忍不住要把原因说出来,姨妈又接下去说:「你光睡觉不行,起来去看医生。」
她就坐在梳妆台前等我起来,我心知她也有执著的一面,只好笨拙的起床,一时晕得厉害,便坐著不动。
姨妈她另有一项特点,她坚持生病的人更需要打扮齐整,邋塌只会使心情恶劣,病情将加重不会减轻。而且她非常乐意在我没心情打扮时替我选择衣饰,重温我小的时候她当我是洋娃娃一样的替我打扮。所以当我穿著一袭饰有蕾丝的紫色洋装,发上别著两只漂亮的发夹,踏著低跟皮鞋走进小诊所时,那位老医生一脸讶异「怎麽来了一位美丽的病人?」我一点也不奇怪。这是姨妈的嗜好之一。
老医生在开药之前,眼睛瞄向上头的时钟,他在等下班吗?我也跟著瞄了一下,十点十五分。在等候领药时,我一直在苦思,想我今天要做什麽?我很敏感的,总觉得忘了做某件事似的,这时候的昏脑袋却又想不起来。 !
「张小姐,张丽丝小姐。」
我走到领药口,付了一百八十元,拿了药和药水,胖护士在解释药水的服用时间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彷拂被针刺了一下。那个胖护士把电话转给医生,对我笑说:「有约会吗?穿这麽漂亮。」
我差点跳了起来。我这猪脑袋,怎麽忘了昨晚跟路华约的时间?希望他也忘了,否则他若打电话向姨妈告状……坐在针程车里,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车程极快,车一停,我几乎是冲进了伯爵金星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