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玉将信将疑,问道:“你和胡晓侠怎么了?”
“吹了。”又说:“家里的人知道了也不谅解我,只好自立门户。”方问菊索性讲明,试试他的反应。嘴上说得漫不在乎,其实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怕他一句狠话击来,掉落地上碎了。
“你现在过得如何?”他终于开口了。
“还不错,我有个朋友是单身贵族,她帮我租了间房子先安顿下来,然后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你预备当个单身贵族?”
“也许吧,谁知道。”
“你别骗我了,你根本不适合学单身贵族搞什么雅痞生活,而且我最讨厌那种雅痞女人。方问菊,你的本性很自然很可爱,不要刻意去改变好吗?”
方问菊此时脆弱的心灵受到一点关怀都会感动不已。“可是,我一个人……不坚强行吗?”强忍一股想哭诉的冲动。
“的确不行。”韩宝玉一时也不知该将她摆在生命中的那个位置最恰当,转而问道:“你的地址?”
方问菊缓缓将不熟悉的街道名称复述两遍,很想问他何时来,却又期盼他自己开口,不然情何以堪。
“我何时去你会在?”
“你不要明知故问好不好?现在放暑假,我只剩自己一人,还能到哪里去?”“难道你白天都没事做,你打算这样过两个月?”
“你什么意思,好象瞧不起人家白天不做事。”
“不是,我有时也想放他一星期的假,可是两个月待在家孵豆芽,这我就无法想象日子如何打发。”
“你才奇怪呢,你前妻不也是老师么,问这什么话?”
“她啊,忙着参加美术展,要不然便是当儿童写生的评审老师,还有一大堆妇女进修讲座,比我更忙呢!”
韩宝玉嘲讽的口吻使方问菊暗暗欢喜。
“看来你是不管老婆的。”
“你不必抬举我,是她不肯让我插手,我是最失败的丈夫。”这是以前韩宝玉绝不肯承认的事。
方问菊同情道:“哪儿的话,你是很会替人设想的。”
韩宝玉笑了起来。“算啦,你干脆明说要我什么时候去好了。”赶紧又声明:“今晚不行,我有应酬。”
“你明天来吃中饭如何?”
“太远了吧!要约会也得看时间,我晚上去好了。”
“好吧!”心中嘀咕礼拜日白天会有什么事呢?结果韩宝玉失约了,只打了一通电话来道歉:“礼拜天嘛,柔娃要我陪她去看电影。而且她累了几天,似乎瘦了,还跟我说赚钱辛苦,舍不得去快餐店吃一只几十块的炸鸡腿,所以晚上我要带她出去大吃一顿再看电影,对不起了。”
方问菊没有发泄的机会使惨遭一次三振,心里也不想,她安慰自己付出便付出了,至于回收多少,不要去计较,她不要做怨女。
韩宝玉第一次来访,带了一只玻璃制饰品给她摆在床头。
“或许你比较喜欢鲜花?”
“不,我喜欢这只玻璃猫。”
“志同道合。我本来在想你若是爱花,我送盆景来。”
“不用了,这是别人的房子,弄脏了不好。”
韩宝玉四处看看,点点头说,“不错嘛,挺舒服的。”
方问菊已备下晚餐,带他入座。
“你昨晚不来,今天只好吃剩菜了,吃不吃?”
“无所谓,只要没壤就好。”
其实昨晚做好的鱼肉方问菊自己也没吃,留到今天重新炒热上桌,反正韩宝玉是饭来张口的人,有得吃就好了。
方问菊看他吃得香,心中也自得意,这是在胡晓侠身上得不到的满足感。“你做事常常不按牌理出牌,胡晓侠吃不消啦,所以请你回家吃自己?”韩宝玉眼睛闪了闪,觉得很好玩。
“你一定要提他吗?”
“今天说清楚了,省得以后玩捉迷藏。”
“又是捉迷藏……”
“喂,”韩宝玉插嘴说:“这回是你大玩捉迷藏喔!”
“好,今天讲的,以后不能再提。”方问菊提出约定。
韩宝玉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点了点头。
方问菊回想那天的冲突,不免有些尴尬,期期文艾的说:“阿侠是老实人,再欺骗下去只会让我更讨厌自己,长痛不如短痛,就跟他实说了。”
“他居然没来找我拚命,这可奇了。”
“我没说出你,说了只会使事情更复杂,对他也没好处。阿侠是实心人,给他几天时间冷静,很快雨过天晴。”
“没这回事,男人是很要面子的。”
“这跟面子有何关联?”
“拿我作例子好了。我前妻跟我谈离婚谈了将近十年,我直到去年才克服心理障碍答应先分居。男人不到事情十分严重,总是能拖就拖。”
“何必呢?”
“男女有别啊,表面上男人比较果断,其实遇上感情的纠纷常常出不上女人能够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
“阿侠对我也是半恨半舍不得,如此下去反而不好。”
韩宝玉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方问菊急躁的说:“你放心好了,我搬出来是自愿的,不完全是为了你的缘故,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赖定你。”
韩宝玉自嘲一笑。“又不是小娃儿,怎个赖法?我是想你突然做这么大的转变,……”看方问菊不自觉的摸摸新做的头发,又是一笑。“你父母一定给你吓坏了,你自己静养几天,还是回父母家较好。”
“我爸不会原谅我的。”
“父母生子女的气都是假的,我也是过来人。”韩宝玉看她不语,点明了说:“你的个性独居是不会快乐的,跟家人共处一堂才有欢笑。单身贵族不是人人做得来,你不要被那些嫁不出去又自命清高的女雅痞迷惑了。”
方问菊嗤的一笑。“留点口德好不好?”
“前两天我在报纸副刊看了一篇单身贵族自白不嫁的文章,原因是她有洁癖,又怕烟味,又怕老公吵,又怕要为婴儿换尿布,一味讲究喝茶要陶烧,喝咖啡用骨瓷,还自以为高贵得不得了。我真想告诉她:你干脆别做女人好了。”
“这是人家的自由啊!”
“没错。可是你如果学她就嫁不出去了,男人会跟这种女人做朋友,却不会娶她。”“人家就是不想结婚才寄情于艺术。”
韩宝玉不由忆起他那高贵的前妻,轻叹道:“也许男人也要付一半的责任吧。做人也真难!”
如此一来就没兴致再待下去,约了明晚七时在他公司相候。
“下个月是我爸妈结婚四十五周年纪念,我二哥全家也准备回国一起庆祝,也许这次就这样留下来不走了。”他眉心纠起,几乎愤怒的说:“我简直快被他们烦死了,他们回来干什么?”
方问菊被他临行前一番牢骚搞得一头雾水,疑心该不是他拒绝留下的推托之辞吧?幽会继续着,总是在他公司楼上,方问菊也不埋怨,她爱来便来,心情不好就不来,韩宝玉等到七时半自个儿会走。
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永远上演着,于雁婷暗地里注意好久了,她自被韩宝玉拒绝在先,又爱韩柔娃取笑在后,一直想恶作剧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今天便是好日子啦!于雁婷亲眼瞧见方问菊走进去后,在附近公用电话亭拨了通电话给韩柔娃。“你爸妈谅解你了?”韩宝玉代她欢喜。
“嗯。”方问菊也是喜上眉梢。
“我说嘛,一定成的。你真是能干,我愈来愈欣赏你了。”
方问菊甜甜一笑,承受他的亲吻。“可是,他们要我搬回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