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闷得慌,因为老夫人总会给她一个不合理的期限,完成指定工作,然后她会做到三更半夜,准时交差,不误时,也因此,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老夫人很聪明,交代她的“工作”不是刺绣、抄书,便是绘画、习书法、背诗词、读天文地理。
白玉莲每每到玉楼,看到的是寅月的文学才艺神速般精进,却看不到她的苦,她的委屈,和她非人的生活。
这一天,她到玉楼,叹着气说:“庭筠如果能够回来,看到妳这么勤学,一定会很高兴。”
寅月放下毛笔,感觉到莲姨今天精神很差。
“莲姨,庭……他应该快回来了,您不是说江南方面的生意扩展得非常顺利,甚至比原定计画还大了一倍,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月儿,妳不知道,庭筠他那一直在北方的三叔前些日子病了,情况非常严重,北方的生意一落千丈,如今只有让庭筠去整顿了。”白玉莲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情况……很糟吗?”寅月也忧心了,难道这样的日子她还得再过下去?如果晏庭筠不回来,那怎么办?
“如果妳指的是生意,非常糟,有个总管趁庭筠三叔生病,搞垮了不少大笔生意,然后卷款潜逃。晏家失去信用不说,还得赔偿一大笔的违约金。”
“那他……要直接到北方去,不回来了?”一年了!已经一年了,她竟还得再等?!天啊!
白玉莲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月儿,我明白妳想念庭筠。妳放心,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很快便可以搞定回来的。”
莲姨误会了,她并不是因为想念他而忧心,只是迫切的希望能够尽快脱离现在的一切。
“莲姨,晏伯伯的痛好些了吧?”
前些日子她回晏梅园探望母亲,才知道晏关山生病了。
白玉莲摇摇头。“唉!老样子。大夫说他太过劳累,把脾胃搞坏了。”
“晏伯伯应该少喝点酒,不可食无定时。”
白玉莲瞧着她,一脸赞赏。“月儿,妳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这一年里,妳可真是学了不少。”
寅月闻言,心里百感交集,酸了鼻头,连忙背过身,凝视窗外的牡丹。
“这一年……多亏有老夫人……教导。”
“说得是,不过妳实在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成天只顾着学习。看看妳,瘦得跟竹竿似的,脸色苍白,庭筠如果看到了,可要心疼极了。”
“莲姨,我只是……”
“我知道,妳又要说妳只是想念庭筠,对吧?”她摇摇头。“想念他也得要吃饭呀!”
“谢谢莲姨关心,我会注意的。”
只要在白玉莲面前,寅月总是尽量表现出没有愁虑,像一年前开朗的月儿。
千等万盼的人没有回来,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了!
在晏老夫人的刻意安排下,寅月在晏知居的后花园碰见袁世轩。
“袁公子?”寅月惊讶不已。扬州和长安可不是在隔壁,可以说来就来的。
“妳……瘦了好多!”
褪去了天真无邪的笑容,清瘦的她多了一份冷而神秘的气质,也添了……愁!他看得心痛极了。
寅月微微牵动唇色,似有若无的笑着。“袁公子何时来到长安?”
“三天前。我代表家父来长安谈一笔生意。”袁世轩笑说。其实是为了看她,他向父亲自荐来长安。
“原来如此,袁公子谅必还有要事在身,寅月不打扰了。”寅月欠身要回房。
“寅姑娘请留步!”袁世轩挡住她的去路。
“袁公子有事?”
袁世轩不难看出,她的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寅姑娘……请原谅我冒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妳变得如此……?”
寅月一征,很快回复冷漠的神情。“袁公子,一年不见,在你眼里,我会有所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不该如此。妳的脸色苍白,似有满怀心事:眸里只有哀愁,没有快乐。短短一年的时间,纯真开朗的月儿姑娘已不复见,到底为了什么?寅姑娘,妳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袁世轩着急地说。
“袁公子,你多虑了,我怎么可能会受委屈呢?”寅月淡笑。
“寅姑娘,在江南时,晏兄曾提起两位的婚事,他很积极地在寻找令尊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消息。”他停顿一会儿,接着小心翼翼地问:“寅姑娘,可是为了家世问题,在此……受苦了?”
寅月缓缓抬头。“袁公子,你真的多虑了,我虽非晏家人,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这儿就像是我的家,没有人会让我受苦。再说,你看我的衣饰打扮,像是在此受了苦的样子吗?”
“这……”的确不像,难道真是他多心了?
“可能是我这阵子染上风寒,面色苍白了些,才会让袁公子误会了。”寅月解释。
“是吗?”
“袁公子,请恕我失陪,我想回房休息了。”
衷世轩没有再留她,看着那美丽的背影消失,不自觉叹了口气。
有晏庭筠这样的对手,他当然不可能有机会了。
奈何他就是很难死心,即使只能看她一眼,他也甘心呀!所以才会千里迢迢由扬州再来到长安。
如果晏庭筠不能够给她幸福,他可要抢人了!
怎么也料想不到,一连串的事情耽搁了晏庭筠回长安的行程。
待他再回长安时,已经过了四年。他是接到晏老夫人骤逝的恶耗才急急赶回来的。
晏家是富贵人家,葬礼庄严而豪华,大臣、富商等均致送膊仪,会葬马车,祭奠供帐,场面非常浩大。
可惜时值夏日,遗体不能放置太久,所以当晏庭筠赶回来时,只能在晏老夫人坟上上香了。
第五章
“爷爷,您说奶奶临终前留了遗言……”晏庭筠瞇起眼,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晏老太爷叹了口气。“庭筠,我也不明你奶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这是她的遗言,而且她已经代你下聘了,对方又是大将军的千金,我看,你就遵照她的遗言,在近日内娶亲吧!”
晏庭筠紧聚握着拳头,半晌不吭一声。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晏庭筠的怒气正在沸腾,所以没有人敢开口。
晏庭筠一言不发的走出晏知居。
在座的晏氏亲族眼看着他离开厅堂,没有人敢出言留他,询问他何时去迎亲。
晏老太爷清了清喉咙,瞥了眼晏关山和白玉莲。“关山,他是你们的儿子;家,我也早交给你们管理了。这桩亲事,就交给你们负责了。”
晏关山顿时面如菜色。
白玉莲马上抗议,“公公,庭筠是您的长孙,又是这个家未来的接班人,他的亲事该是众亲族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负责呢?”接着,她瞄了眼晏关云。“四叔是庭筠的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庭筠的亲事由四叔负责是再适当不过了,各位亲友可有意见?”
“没有,没有,就由关云负责好了。”
众亲友马上异口同声,毫无异议通过,只要不落在自己身上,谁去死……不!谁负责都可以。
“大嫂太抬举小弟了。先别说我在兄弟中排行最小,这几年我浪迹在外,对家里没有尽到半点责任,我哪里够资格呢?依我看,应交由二哥负责才对,二哥官居一品,到将军府迎亲,不失面子,风光十足。你们说对不对?”晏关云嘻嘻笑着,四两拨千金,轻松便将“荣幸”给推了。
当然,众亲友马上又附议,并且高举双手赞成此项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