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晔仰靠着沙发背,喘口气,她会辞掉工作回来,其实是有原因的,但她不想说。
“反正早晚都应该回来。”台湾毕竟是她的家。
朱嫚看女儿一眼,她从来就不认为女儿应该留在她身边直到嫁人,她希望家晔独立自主,人生是自己的,该自己决定、自己负责,她是这么教女儿的,家晔也从来不让她失望。
她不认为女儿这一次回来是为了顾及她这个母亲,家晔晓得她最讨厌成为别人的借口或者束缚,即使是自己的女儿。
“我看一定有什么原因。”朱嫚说这话并不是要女儿给她答案,纯粹是说出自己的看法罢了。她坐到女儿身边,“刚才是谁送你回来的?我在楼上看到是一辆很高级的宾士。”对这,她倒比较好奇。
高家晔转头看向母亲,突然眯起眼睛,“怎么才五年多不见,你就有白头发了?”
“废话!都四十多了。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个性一点都没改。”朱嫚摇摇头,对她这个女儿,她是再了解不过了。
“你怎么还是一样精明?”高家晔皱起眉头,倒不否认在这一方面其实母女俩还满像的。她迟疑了一下,除了在美国这五年多外,过去她的任何一件芝麻绿豆事母亲都知道,当然这一半得归功隔壁那位饶舌的蒋家竣。“说出来你会吓一跳。”
“除非你搭总统的便车,否则我想没有其它人值得我惊讶了。”朱嫚对女儿的说法嗤之以鼻,站起来去帮她倒一杯水。
“闻人胤。”高家晔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说,等着看母亲的表情。
没有让高家晔失望,朱嫚一转身差点把杯子滑落,还好高家晔接得够快。
她扬起嘴角调侃了一句,“台湾总统现在是他当了吗?”
“家晔,这一点也不好笑。”朱嫚可是知道女儿是为什么出国的,只要想到那个青年让她五年来见不到女儿一面,她就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盯着女儿,“你说真的?”
高家晔敛起笑容,放下了杯子,懒懒地答了一句,“是啊。”
“他怎么会送你回来?”朱嫚意味深长的口气,包含着地想知道他们如何“在一起”的前因后果。
高家晔却伸一个懒腰,“妈,这么晚了,我们该睡觉了吧?”
“你在飞机上还睡得不够吗?少跟我打马虎眼,快说!”朱嫚拍一下女儿的大腿,她这时候哪还睡得着。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高家晔仰躺在椅背上,手臂置于扶手,眼睛盯着天花板,可见她想说的意愿并不高。
“你不说怎么知道?”朱嫚始终盯住女儿,非要她给一个交代不可。
高家晔懒洋洋地睇向母亲,看她的坚持,她只好开口,“他在机场撞倒我的行李,然后送我回来。”
然后呢?
朱嫚本来还等着,却看女儿已经坐在那儿跟她眼对眼。
“就这样?”两句话就交代完,朱嫚的狐疑可以想见。
“就这样。”高家晔给她一个“就说你不会相信了”的眼神。
“你是说……你们在机场巧遇,而他——并不知道你……是谁?”朱嫚边想着该如何措词边间,是不想令女儿太难堪。
“妈,你女儿可不是什么大人物。”高家晔故意曲解母亲的意思,当然清楚母亲要知道的是,闻人胤是否知道了她的“恋史”—— 单恋历史。
朱嫚皱起眉头,“什么人不遇,那么巧就遇上他?你真的没骗我?”
“妈,”高家晔翻起白眼,“所以我懒得说。”
“你不能怪我不信,从机场到这里几个小时耶,他专程送你回来……你可别告诉我他刚好来南投度假,再有这样的巧合,打死我也不信。”朱嫚双臂环胸,她担心的是对方对她女儿的企图。
是别人送倒也罢,反正她强悍的女儿可以应付,但偏偏是闻人胤,那个只消站在远远一端就足以让她的女儿魂萦梦牵的男孩……她不觉忧心起来。
“我也没这么说。”高家晔降低音量,只因为连她自己都怀疑闻人胤的动机,难道真是为了踉她赌一口气?她知道他那个人不服输,单恋他那么多年,这一点是她起码的了解,但如果他真是只为了这个原因,那么不曾和他正面接触过,果然还是无法真正了解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
“家晔,他会不会想追你?”朱嫚啾着女儿突然说。
高家晔立刻涨红脸,如果闻人胤真有这种企图还不会教她如此难堪,问题是人家连她姓啥名啥都懒于发问,何况……
“妈,你知道他早已经结婚了,还问这种蠢问题。”母亲对自己的女儿当然捧场,但是她就连想都不敢想这种事。
“可是他……”朱嫚顿了一下,考虑是否该把闻人胤早就离婚的事说出来,先不管杂志上那些蜚短流长的真实性如何,他如果会对家瞱认真,早十年前就该注意到家晔的存在了,更何况那青年现在已经是大企业家,以他如今连名媛小姐都趋之若惊的身分地位,他如果看上了家晔,结果未必会好,家瞱还是离他远一点。于是朱嫚转口,“他毕竟是男人,哪个男人不偷腥。”
“爸爸也是?”高家晔睇向母亲,扬起嘴角,调侃的问道。
朱嫚白她一眼,“你爸爸例外。他真的不是想追你?”
高家晔瞪起眼睛。怪哉,母亲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穷追猛打了?
“当然不是!拜托,他根本连我的名字都没问过。”她希望她的语气听不出老羞成怒的成分,否则即使面对的是母亲,她也觉得无地自容。
听女儿这么理直气壮的否认,朱嫚松口气,基于一份保护女儿的心理,她不希塱女儿和她不熟悉的闻人胤扯上关系。
高家晔站起身,她已经不想再谈闻人胤,可以的话,她只想把他掷出脑海,把他抛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去想。
“妈,睡觉了。行李我先放楼下,明天再整理。”她摆摆手,把脱下的长风衣勾在肩上,往楼上走去。
朱嫚还有很多话想问女儿,但她不急于这一时,人都回来了,时间很多的,明天再说吧。
※ ※ ※
二月底,在二十四节气里,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但天气还是冷,尤其夜晚与早晨。
晓阳初升,高家晔便起床了。仅仅是一次“交谈”,一整个晚上,她的眼里、脑海、心底全是闻人胤的影子、他的声音、他的举止、他的眼神。这也再一次证明,她逃离国外的行为十足像个傻瓜!
一大早起来,也不知道干什么,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她开始在院子里拔一些杂草。
这个房子是三层楼,和隔壁的蒋家紧邻,当时是一起盖的,两家都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所以庭院比较宽,两家中间的分界种了一排矮树,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只有腰部那么高,还留了一道便于往来的小口,这也说明了两家的交情很好。
听见隔壁的开门声,蹲在矮树旁拔草的高家晔引颈观望,刚好看见一个穿着很休闲,皮肤黝黑、高大而结实的男人走出来。
“嗨,大竣。”她依然蹲着,隔着一排矮树露了半个头,朝他招手。
蒋家竣奇怪一大早谁叫他?循声一看。
“家晔?”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面露惊喜,立刻跑过来,隔着矮树低头看清楚蹲在地上的女人,“我不是在作梦吧?”
高家晔淡笑了一下,她丢掉手上的杂草,拍了拍手站起来,蒋家竣只比她高了一点。“好久不见。听说你开了补习班,混得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