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得回溯到老爷和夫人尚年轻时,一次老爷出门遇上仇家追杀,幸得戚家老爷出面相救才幸免於难,两家因此往来甚密,後来两位夫人同时有喜──」
「所以娘和戚家夫人为腹中孩子指腹为婚?」赫玫插口,想必故事是如此发展了。
「不错。不过两位夫人都是一举得男,直到四年後,戚夫人产下一女,两家才正式结为亲家。」
「这麽说,那位戚小姐今年也该二十有五了,为何哥哥不将她迎娶过门,莫非後来又有变故?」 老管家颔首。
「二十年前,老爷看不惯朝廷政治日渐腐败,遂携家带眷一同离开长安,回到扬州定居。两年後,京城传来戚家将被满门抄斩的消息,老爷虽立时赶往京都,却只来得及为亲家收尸。」老管家每每回想起此事,便要眼红鼻酸。半晌,才又感伤地说:「可怜戚家老爷一生公正廉明,难得的好官却被李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落得满门抄斩。」
「难道就无一人幸存吗?」如此悲惨的事怎不教人黯然?
「这┅┅」老管家支吾了半天,才道:「我曾听老爷对夫人提过,戚家少爷、小姐可能尚在人间,只可惜老爷有生之年曾四处暗地寻访,却无半点消息。如果戚小姐仍在世上,该是一位绝色佳人吧!完全和戚夫人一个模样。」
「那位戚夫人长得很美吗?」赫玫接口问,对那位无缘面见的嫂嫂充满了好奇。
只见老管家陷入沉思的脸上满是崇敬,彷佛戚夫人活生生立在他面前,嘴角也不自觉勾起。
「美,美得难以笔墨形容。杨贵妃的美若足以让一国之君沉沦;戚夫人的美,足教堕落之人再重新出发。她的美发自内心,充满正气之美,小人面对她也得变成谦谦君子。」 听老管家这麽一说,赫玫更是渴望见那戚小姐一面了。她忽然想到一点──
「至德二年时,皇上曾大赦天下,若戚家後人尚存,该已是无罪之身了。以前爹爹暗查访自是难觅,现在既已无後顾之忧,哥哥何不贴出公告,再派大队人马四处搜寻,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消息呢!」
「说得是,我怎麽早没想到呢?」老管家眼睛一亮,马上转头望着赫立寒,
「少爷,小姐提出这方法不错,这麽一来,要找出戚家少爷、小姐该容易多了。」
赫立寒略略皱起眉头,并非有意要泼他们冷水。
「戚家後代若果真侥幸逃过一劫,凭赫家的声望,还怕他们会找不着吗?到如今没有他们半点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
老管家的希望顿时又破灭了。 赫玫却不做如是想,反而抱持较乐观的态度。
「他们不来咱们赫家,或许另有原因。可能是不愿寄人篱下,怕人瞧不起;也可能认为哥哥是势利之人,会拒他们於门墙之外;又或者他们跟我一样,压根不知道两家的关系呢?」
「小姐的猜测不无可能,若是如此,咱们这几年没有主动出面寻找他们,就是咱们的不是了。」老管家瞧了赫立寒一眼。
赫立寒自是明白这一老一少的用心,不管他说什麽,除了出面找人,其馀他们一概不会接受;他若反对,说不定他们还真会一口咬定他是势利小人,大力抨击他不信不义。
他们似乎没有想过那位戚小姐若真的还在人世,早十年前就该嫁为人妻了;何况她若真有老管家说的绝世容貌,更不可能现在还待字闺中。但眼前他即将出门,少说一个月回不来,何妨随他们的意思去做,对於戚家也算是尽点心力。
「韩叔,这件事情就交给您办吧!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府内人马全由您调度,我会交代冯副使,您有任何事可与他商量。」
冯甲乃副节度使,是赫立寒手下的得力大将。
「奴仆遵命。」老管家一揖道。 赫玫此时才想起她原来的目的,一脸兴匆匆地说:「哥哥,您独个儿出门,
一路上可以想见是多麽无聊乏味,不如我陪您去吧,我不但可为您解闷,还可给您充当保镖,保护您的安全。您等会儿,我这就去收拾行李,马上就可以上路了。」 赫玫像在唱独脚戏般念完了一大堆,然後也不管别人的反应就要跑开──
「回来。」声音不怒则威,却教人直打冷颤。 赫玫嘟着嘴,将才跨出门槛的脚不情愿的收进来,扮了个苦瓜脸;再转过身来面对她那威严的哥哥时,却是一张足以招来一窝蜜蜂、甜死人的笑脸。她踱着步子,撒娇地走向赫立寒,「哥哥──」
赫立寒举起一手,「别说了,一个姑娘家岂可整月在外抛头露面?你还是乖乖待在家 等我为你带礼物回来。」
「谁希罕你的礼物!」瞧赫立寒语气坚决,她当然知道没有希望了,立时翻脸比翻书还快,反身就要步出厅堂。忽而一想,这礼物不要白不要,於是又回过头来,「哥哥此番既是要经过幽思寨,就带那寨主回来当我的礼物好了,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生得三头六臂,足以令人闻之丧胆。」
赫立寒蹙眉。「我记得没有向你报备过我的行程路线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言。谁教您与应大哥商讨时,不关在房咬耳朵,偏要在凉亭对酒阔论,我想不知道都难哪!」她摆摆手。「哥哥要没本事带人回来,那就算了,犯不着藉故发难。」话一说完,她人也溜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少爷不是一向走靠西山面,为何要改动路线?幽思寨┅┅此路难行吧?」老管家忧心忡忡。
「数日前西山一面发生山崩,已无路通行;此番到舒州,不经幽思寨难以成行。」
「少爷何不将行程延後,待西面路畅无阻再行前往?」并非他无故忧心,幽思寨实在经不得。
「我已约了人在舒州会面,岂可延後行程?韩叔不必挂心,传闻那幽思寨寨主只劫掠贪官奸商,并且也正基於此点,我才没有命人扫荡;如今此行势必途径该地,我赫立寒又岂会怕它一个小小山寨。」
他碓实没有将幽思寨放在眼中。但倘若他知道幽思寨寨主方向轩早已恭候他大驾多时,想必亦不敢如此掉以轻心吧!
☆ ☆ ☆
咻!
赫立寒耳一动,立时由马背上一蹬,跃上树梢,稳稳而立。再看方才朝自己投射而来的暗器,竟只是一颗白棋子,此刻已嵌入树身,足见此人功力之深厚。
「好轻功,果真了得!」蓝衣男子从容不迫的由林中行出,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将几颗棋子儿抛掷玩弄在掌间。
「阁下也不差。」赫立寒此言一出,瞬间已飞身而下。
两人面对面各自打量半晌,彼此眼中都流露出欣赏的光芒。
「在下听说赫大将军行经此地,特来邀请,如不嫌弃,请到寒舍小坐,有事相商。」蓝衣人不多废话,直接点明来意。
此人竟知自己底细!赫立寒虽颇讶异,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这人相貌出众,温文尔雅,若非方才露了一手,他也只当此人是风雅的白玉书生。
此地已进入幽思寨势力范围内,这蓝衣人所指「寒舍」该不会是┅┅
「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小弟幽思寨寨主方向轩,赫大将军若肯赏脸,将是小寨无上的光荣。」
此语听来既无骄气也无威胁,声音沉稳而内敛,是个诚心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