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爱待在这里吗?可以的话我早就转院了,谁爱留在这种破烂医院。”郝仁也不留情的反击。
“要不是津铭的关系,你以为我愿意收容你这个死老鬼呀,我听说他昨天来看你,你又跟他吵架了?”
“别提那个不孝子了。”郝仁阴怒着脸。
万安丝毫不怕引起病患激动的情绪,冷冷的说:“比起你这个不良父亲,我倒觉得他还算挺有孝心的,自己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对待他们母子的,如今他还肯来看你,已经是很有良心了。”
郝仁嗤之以鼻。“什么孝心、良心,他还不是贪图我的财产,所以才会来看我。”
“这种话你也敢说,要不是五年前他回来帮你,别说你现在的公司早就破产了,说不定还负债累累咧,大正能转亏为盈,成为获利甚佳的积优公司,全是他的功劳吧。”
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超过,万安放缓语气。
“郝仁,你就只有他一个儿子,公司又是靠他挽救,你该以他为荣的,父子俩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要每次都像仇人一样见面就怒目相向。”如果跟郝仁不是求学时代就认识的好友,他还真不想再理他这个顽固、暴躁、又自以为是的老鬼。
郝仁怒道:“是呀,他能干,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没用。”是儿子对他的态度,根本没把他当成父亲看待,他从不叫他一声爸,每次见到他总是摆着张臭脸给他看。
万安也没好脸色的说:“说来是你亏欠了他,不是他欠你,他妈妈死时,你想想你当时是在哪个女人那里,她妈妈生病,你连去探望一次都不曾,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你住院后,他还来看望你,已经是很对得起你了。”
“我才没亏欠过他什么,他的吃穿住用哪条不是花我的钱,是谁砸了钱让他出国念书,一路把他栽培到现在,他能有现在的成就,还不全靠我这个老子。”
“你真是冥顽不灵、死性不改。算了,你就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仇恨走进棺材里吧。”撂完话,万安站了起来走出病房。
好猛哦——可以对病患说这种话吗?
整了整白袍的领子,万安露出亲切的微笑看着跟出来的梁珧。
“小珧,刚才我是故意在做一个错误的示范,即使病患罪大恶极、罪该万死,我们身为医护人员,也仍要充满爱心、仁慈和蔼、一视同仁,绝不能像刚刚那个样子对病患口出恶言,知道吗?”
“幄。”原来院长是在做错误的示范给她看,不过这点她早就知道了,学校都有教。
“不过若是他再不讲理的无理取闹,偶尔还是可以泼泼他冷水,浇浇他暴怒的脾气。”
“真的可以这样吗?”梁珧一脸怀疑。
“对别人当然不行,不过那老头除外。”
“郝伯伯,很不舒服吗?我再帮你按摩一下。”
郝仁点了点头。
这几天来在这个小护士的照顾下,他身上的疼痛纤缓了不少,精神好了很多,情绪也比较不那么焦躁,可以平心静气的想一些事情了。
自从五年前病倒,诊断结果是得了肺癌,经过一连串的手术、放射线治疗和化学治疗,以为控制住病情了,谁知半年前再度复发,而且癌细胞还蔓延扩散到了其他的器官。
他远赴美国求诊,希望能求得名医延命,但得到的是束手无策的宜告,医师坦自告诉他,所有的医疗行为对他的病情,都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帮助了,所以他才在几天前转回台湾。
既然要死,他宁愿选择死在自己的故乡。
“之前的护士为什么都不会这样帮我做?”如果她们一早就这么帮他,他也可以少受点病痛的折磨。
轻柔的为他按摩,梁珧笑说:“我想不是她们不想这么帮你,只是你太凶,把她们吓到了,所以。”
“那你刚来时又为什么不怕我,我对你不也是凶巴巴的,还拿东西丢你。”
“以前我在读护校时,我们老师曾说过,不管是怎样的病患,身为护理人员都没有拒绝的权利,而且我知道你一定是身体非常不舒服,才会这么易怒。”
郝仁侧过头定睛看了她一会。“我以前的脾气就不是很好,得了这病后更差了。”他回忆般的说:“我是白手起家的,从无到有,把公司经营得越来越大,后来还成为上市公司,脐身台湾前五十大的企业集团。”
像是懊悔般的叹一日气后,他继续说:“但有财有势后,我开始纵情声色,拥抱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冷落了与我一起熬过苦日子的妻子,我嫌弃她的老丑不会打扮,有了其他的女人后,我更不曾再关心过她,也很少再去看她,甚至她病危时,我也没去见她最后一面。”
梁珧默默倾听着,明白此时眼前的老人,其实十分后悔昔日的荒唐行为,可是人一旦死了,纵使再多的悔恨也无法挽回什么了,何况不久的将来,他也要追随被他遗弃的妻子而去。
郝仁缓缓的再开口,“原来获利甚佳的公司,在我沉溺于酒色,疏于管理下,逐渐的转盈为亏,连年亏损使公司不堪负荷,差点就将宣告破产,幸好五年前我唯一的儿子接手经营,终于使濒临解散的公司起死回生。”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身为人父的骄傲。
“那小子从小就十分的聪明能干,不输给我。”
梁珧仍是静静的聆听着。
“你年纪还轻,可能无法理解被自己亲生儿子憎恨的感觉,我对不起他们母子,他不能原谅我,也是我咎由自取。只是我知道我已经时日无多了,我真希望能再听他喊我一声爸。”
注视着床上消瘦的老人,粱珧轻柔的出声,“要我替你联络他过来见你吗?”
“不用了,除非他自己想来,否则是叫不动他的。”郝仁看向她,“你当初为什么会想当护士?”
这个小护士与一般的护士不太一样,对自己的工作似乎十分的喜爱,而且拥有异常的热忱。
“我想是因为我爷爷、奶奶过世时,在医院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我被护士们的热心与爱心感动,所以才跟着投人护理工作。不过,”想起自己的缺点,梁珧不由好笑。“我并不是个优秀的护士,常常会犯些小错,像上回不小心把水泼到郝伯伯你脸上的事,还有想帮病患削苹果,结果却切伤自己的手,或者是帮病患洗澡,因为力气不够,没扶好患者,反而害人家跌倒。”
“医护人员有没有用心,病人都能感受得到。”沉默一会,郝仁才开口。“你是个好护士。”
梁珧讶异的愣住,没料到这脾气不好又嘴坏的老人居然会这么说,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没啦,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其实最令人尊敬的是那些自愿到落后的偏远地区,进行医疗工作的医护人员。”顿了下,她继续说出自己的志愿。
“我也一直很想参加到非洲从事医疗工作的团队,只是我爸妈不同意。而且,我这份护士的工作也只能做到二十五岁。”
“为什么?”
“这是爸妈答应我报考护校的条件,做到二十五岁,就要听他们的话,回家等着嫁人。”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郝仁好奇的问。
“我家是……”她迟疑了下才说:“我父母是做些小买卖的。”
“生意还好吧?”郝仁顺口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