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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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拂儿倚着柳树,担心的望着亭内的人,看他若无其事的模样,大概已经雨过天青了吧?早上她不是故意威胁他的,只是见他始终不正经而想教训、教训一下他罢了。哪如雷廷昭会真的生气,害她一整天坐立难安,只得拉下自尊,捎信约他于舞榭见面。
“怒儿,你今夜特别安静,是不是又遇到上次那个轻薄男子了?”雷廷昭惬意的浅佳酿,直对那倚树兴叹的人儿眨着眼。
“我……”她不该用自家的财势去压人的,难怪他会生气。如果他知道孙拂儿就是怒儿,一定也会勃然大怒的,她到底该怎么表明自己的身分,总不能瞒他一辈子吧?
“怒儿,你再怎么学也不会像西施的,别捧心了,快过来。”雷廷昭轻轻的朝她招手。
“雷郎……”她讷讷的嗫嚅着,怎么也不肯进亭子。
“你今天不太舒服,对不对?”他放下酒杯,起身朝拂儿走去。“难得见你这般没性子,连我取笑你,都能大人大量不发脾气,怪哉!”
见他举止潇的朝自己行来,孙拂儿不禁为他那不自觉而形于外的傲气与狂放着迷着。
“你今天有没有受过……什么气?”她觉得愧对雷廷昭。
“受气?!”他仰头大笑。
孙拂儿微愠的拉下他的头,直直的瞪着他,“你在取笑我?”
“从来都只有人家受我的气,哪有我受气的道理?你这脑袋瓜子就会胡思乱想。”他像十分珍惜的抚着孙拂儿的脸颊。
他的心情好像不错,她是不是应该乘机向他说明一切?
“雷郎,我……”
“今晚月色不错,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雷廷昭拉着她的手,快步从侧门而出,步出了舞榭。孙拂儿以小碎步跟随他走着,直到他忽然搂着她纵身一跃,跳上他系于屋外的骏马。
他要上哪儿去?孙拂儿倚在雷廷昭的怀中,见他朝市街疾驰,不免一阵心慌。她没戴盖头,晚上的市集又热闹非凡,万一被什么人识出,可就完了。
“怒儿,你若是怕遇到仇家,只管将头埋在我怀中就是了。”他低头丢给拂儿一个安心的笑容,“我知道你的仇家满街都是。”
“我哪有?”惨了,那个好像是婢女小梅,她匆匆忙忙的将头钻进雷廷昭怀里,然后低声急呼:“快走、快走。”
雷廷昭见她惊惶失惜的将整张脸贴在自己的胸膛,忍不住哈哈大笑,“怒儿,你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小东西。”
随他怎么说好了,只要快点驰离市集,她都无所谓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驰到了城郊一座碧湖边。雷廷昭下马,将马儿栓在湖边一棵老树干后,随即轻柔地抱她下马。
“要不要泛舟?”他比一比湖心。
哇!好美哟!孙拂儿痴呆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湖边的平坡上长着各色小花,微风一吹,摇曳生姿,花香遍传;果然是洛阳城里春光好……
“怒儿,想不想泛舟?”他扶着她缓缓的走下斜坡,再度问道。
“想,我想。”孙拂儿兴奋得脸都红了。
“好。”雷廷昭淡淡的弯起一抹意喻深远的笑容,“咱们就来学学陶朱公和西施泛泛舟,得些优闲。”
“雷郎,为何突然带我至此泛舟?”她小心翼翼的踏上扁舟。
雷廷昭示意她坐好后,慢慢地将扁舟摇往湖心,悠悠哉哉的伸直腿朝她笑着,“我见你心事重重,彷佛天快塌下来了。”他的笑容逐惭转冷,“我想你一定有话要告诉我,对不对?”后面这句话说得特别轻柔,并带有压迫感。
孙拂儿害怕的瑟缩了一下,两手不安的画着湖面,小脸微带愁苦的瞅着他,“雷郎,你是不是早知道我……”
“嗯。”他从鼻孔哼出气来,整个人变得阴森森,教孙拂儿冷汗直流。
唉!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打算招了。
“我就是……孙拂儿。”她的声音甚至在发颤。
“很好,你终于决定告诉我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玩一辈子变身的把戏。”他冷冷的眯着亮得分外刺眼的黑眸,犀利的射向她,一点也不留情。
“你是说……”她的美眸睁得好大。
雷廷昭僵硬的瞪了她一眼,阴沉沉的撇着嘴,“若不是你玩得太过火,我想……我还会陪你玩一小段时间。”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提高音量,开始生气了。
“也可以这么说。”雷廷昭仍是眯着眼睛凝视她,像是随时准备扑杀动物般。
“你耍着我玩?”孙拂儿生气得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就要站起来;若不是扁舟经不起她的怒气,剧烈的摇晃,吓得她花容失色,她恐怕早就破口大骂了。
“怒儿……”
“别叫我怒儿。”她生气的以水泼他。“我是孙拂儿,那个被你蒙在鼓里的笨女人。”
雷廷昭两眼阴森,也动了气,“你是势大财大的孙家大小姐,这点全洛阳人都知道。”从没想过拂儿会以自家的权势来压人,若不是今天早上她那番作威作福,让他了解拂儿的任性,他也就不会在这里动怒了。该死的,他从弱冠之后就鲜少这么生气,而且还是为了一名被宠坏了的富家千金。
“你既已知道我是孙拂儿,为何不肯接我的镖?”她万分伤心,本以为他对自己多少有些情意,谁知……
“我不想为了那几两黄金而卑躬屈膝。”雷廷昭不仅脸色冰冷,就连吐出的气也是冷得吓人。“须知雷家虽不若孙家富有,却也不必看孙家的脸色行事。”
他一点都不了解她为何会那么做,若不是他坚持不肯接这趟生意,她又怎会端出架子,出言威胁?又要不是急于向爹禀明他们的事,她又怎会出此下策?
“你真以为我是那种恃财而骄的千金小姐吗?”她忍着泪水,执着的瞅着他。
“在下不必以为,姑娘今早的表现早已说明一切。”他冷然的回道。
孙拂儿心痛如绞,紧咬下唇,不愿流泪,那是当怒儿时才有的权利,她现在是孙拂儿——坚强、势利的孙家大小姐。
“既然公子这么认为,那么拂儿就不该厚颜无耻的缠着公子了,我们的婚约就此解除,请公子将舟泛回岸边,天色已晚,我这骄宠的大家闺秀该回家了。”她冷着脸,铿锵有力的说着。
“拂儿……”雷廷昭讶异的看着她惨白的容颜,像是被人伤透了心。
“雷公子,从今以后你我形同陌路,请别再直呼我的闺名。”她心灰意冷,两眼泛着死光。
“拂儿……”雷廷昭移近她,想要将她纳进怀中。他真的错怪了拂儿吗?他识人一向奇准无比,这回会因为拂儿对他日趋重要,而下错判断了吗?
“别靠近我。”她挥开雷廷昭的手,怨怼的瞥了他一眼。“你若不将扁舟摇回岸边,我就跳下湖去。”她作势欲起。
“拂儿!”雷廷昭不慌不忙的拉过她,欺身将她压在身下,“我错怪你了,对不对?”她若不是受了莫大委屈,怎会宁可跳水,也不愿与他共处呢?
被他说中伤心处,孙拂儿再也顾不得矜持的把嘴一扁、脸一皱,哇的一声,哭得凄凄惨惨,泪如雨下。
雷廷昭抚着她梨花带泪的容颜,愧疚感不断的扩大,“拂儿,别哭。”
“你……冤枉人。”她支支吾吾的指责道,眼泪如洪水泛滥,怎么挡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