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宫莞粗嘎地挤出声音。
「这裹是冉护卫的故居。」红衣丫鬟挑剔地环视破败的屋子。「真破,委屈小姐了。大夫说小姐醒来後就可以回别业了,冉护卫还在昏睡,不能移动,我和小……」
「沃堂发生了什么事?」宫莞骇白了脸,一把攫住丫鬟的手,吓了叨叨不止的丫鬟-跳。
「别慌,冉护卫没事,倒是你,让我们担心受怕的。」宫皓慢吞吞走进来,身後跟了名端著药碗的丫鬟。
宫莞挣扎著想起身,趋近床榻的宫皓一脸不赞同地将她压回床上。
「别起来,你身子很虚弱,还需静养几天。」
「我、我一定要看看……沃堂。」宫莞急喘著气拚命挣扎,宫皓为免她病情恶化,耽误了婚期,只得依她。
「好好,别再动了,三哥抱你去看他。」好脾气横抱起瘦弱的妹妹,宫皓笨重往另一间房走去。
相较於前一间房的温暖,位於屋後的这间冷风直灌,冻透人心,躺在床上的伤者只盖了条薄薄的被子。
他们居然这样对待沃堂……心疼的酸楚在胀眶爆开,泪水冲落宫莞脸颊。
「把被子和火盆移来……这间……」她抖著声怒道。沃堂总是坚毅而强健的护在她身侧,从没想过他会有虚弱的一天。
「你说什么傻话!」喘吁吁的宫皓找不到可以安置她的椅子,只得将她放在床畔。沃堂的脸好冰!「全部都移过来,快点!」宫莞急道。
探完冉沃堂微弱的鼻息,她含著泪水,不想浪费时间自责、哭泣,捧起冉沃堂垂在床畔的冰凉手掌,轻轻搓揉。
宫皓见状,摇头叹了口气,指示丫鬟将锦被和火盆移至这间,自己从外头搬了张椅子进来,将就著坐。
痛惜的温柔眼眸被泪水糊花,双掌中的大手毫无暖意,宫莞著慌地将大手平贴在因高温而热烫的嫣颊。直到丫鬟拿来锦被,她才小心的将已有些许热度的手放回被窝。
「沃堂要不要紧?」必定是为了救她才受伤吧,宫莞自责的倾前帮冉沃堂兜拢被角,深怕沆睡的他遭受一丝风寒。
宫皓见她满脸执著,只有据实以告:「冉护卫的优势比你严重,你只是轻微的冻伤,好像被石头一类的东西重创。大夫帮他针灸、敷药後,脸色有好转一些。」
「有没有……危险?」宫莞轻抚冉沃堂冰凉的脸颊,心口一阵阵绞痛。
「让他好好调养些时日就不碍事,下人的命都很韧」﹂宫皓事不关己的示意丫鬟将药端上。「你快些把药喝了,别辜负冉护卫一片心意。」
这个冉沃堂很不简单,托附近的猎户回别业通知他们,直撑到他们将莞儿自他手中接过,才倒下。他们赶到时,只见他满身是血、面色发黑地抱著昏迷的莞儿。以他的伤势,居然能撑那么久,连随行的大夫都啧啧称奇。
幸好二哥及时运气护住他最後一口气,否则失血又失温的冉沃堂已回天乏术。
「沃堂的药呢?」宫莞悔恨的泪眸没一刻离开过冉沃堂的脸。他就那么一心一意想救回厌世的主子吗?傻瓜、傻瓜,沃堂真傻。
「已经在熬了,你快点把药喝下。」宫皓敷应地催促著。
宫莞不想浪费时辰争执,让丫鬟将苦涩的药汁一口口喂下。
「三哥,沃堂若有万一,你便再也见不到我。」在宫家人眼中沃堂所做的事是应该,她知道他们不会为奴才费半些心思。
宫皓惊跳起身,「莞儿,你在瞎说些什么,话传出去可是很难听的。」天,幸好色祺先去向李家人告罪,他若在这儿,怕不一掌打死莞儿。
「不是胡说,你们想要我活,便尽心医治沃堂。」沃堂要她活,她便好好的活下来,不能辜负沃堂一番心意。但,这一次她要忠於自己的心,好好过活。人生只一回呀,怎能蹉跎。「我是说真的,三哥,求你看在沃堂救我一命,救救他。」她波眸汪汪,乞求地望向兄长。
宫皓心软了,挥手让丫鬟照办。
「莞儿,等你身子好一些,咱们立刻回别业。」
「我要在这儿照顾沃堂,直到他醒来。」宫莞语气沉静,将散落冉沃堂额头的发丝拂开。
「孤男寡女……」她不避讳的逾礼行止,让宫皓错愕,起了迟疑。
「生死关头,还避讳什么孤男寡女?」宫莞极其愤怒。「假如沃堂也忌讳这些,我岂不早已一命归阴。」
「他是他,怎能与咱们相提并论,而且保护你本是他的命……」
「三哥!」宫莞厌烦地低吼。「我要留在这儿照顾沃堂,累的话,请三哥先回转别业歇息。」人命岂能斗量价值。
若是让李家人风闻这事,亲事八成告吹,届时二哥铁定迁怒於他。不妥,他无论怎么思量都觉得不妥。
「莞儿,你看这样成不成,我多派一名丫鬟留下来……」
「不成!」宫莞不待他说完,一口回绝,愤怒的眸子扫向冉沃堂时随即放柔。可能是身子不适,心绪浮躁吧。莞儿似乎不大一样,不再善体人意,变得有些固执、难说理。
罢了,机灵些,别让色其发觉便是。一向偏爱这个善体人意的妹妹,宫皓挠挠耳朵,决意依她。
让丫鬟拿来一床锦被,披在体虚的妹妹身上,又添了几盆火。待屋内暖和起来,他才退至另一房,屈就著打盹儿。
宫莞疲惫地将枯瘦的脸颊贴在冉沃堂胸口,隔著厚暖的锦被,聆听他平稳却嫌微弱的心跳一会儿,才移至一旁紧偎著他。咫尺天涯又如何,情愿沃堂疏离而冷淡的离她远远,也不愿见他这般憔悴地躺在面前,动也不动。现下只求他活下去,只要他安然无恙的活著,是不是一片赤胆忠心已无所谓,他想怎么守护主子,她全不在意了。
「沃堂,不许离开我,听见没,不许。」泪水滑落枯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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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追随我一辈子,是你说的,不要走……」
走?
那个起雾的清晨,绝尘远去的人是……
……娘,不要出家!孩儿会听娘的话,忍让少爷,记住宫家的恩情,孩儿绝不再赌气了!真的,请相信孩儿,别丢下孩儿,别走、别走呀!
……谁家的小孩哭成那般?……慌乱、挣扎得一如垂死困兽……
……依然要走吗?……没听见那个可怜的孩子尽力在挽留,为何看不见他惊慌无助的稚容下,有颗碎裂的心……
「……你可记得那年在山顶的武场,我求你留下,你为难了好久,终於答应……记得吗?」
山顶武场?
是的,记得。便是存那时,那个哭红了脸的小小姐,扑抱向他,哀求他别离开。於
是枯寂的心头震汤了,双足被小小的身躯拖住,从此走不开。
犹记得,她有双温腻的小手,摸起来很软、很舒服,出人意料的……温暖……
「……沃堂,你答应过爹耍保护我长命百岁的,你不可以背信……」带泪的嘤咛声满是惶然与绝望。
--无论发生了何事皆不能舍弃她,即使你被阎王点名了,也不能……
那个浑沉、威严的声音是?俊挺的眉淡不可察地挑动。
……想哭便大声哭吧,小姐……属下不会离去……
强褓中的小姐很可爱,却没著嫁衣的模样美丽。只是一身的璀璨,她娇艳的容颜因何哀痛欲绝……她可知,那身红色嫁裳被白色雪地衬映得多么耀目,让人片刻也移不开心神……尤其奔走时更若翩飞彩蝶,动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