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蝶眼中的促狭敛去了,她凝重的盯着他,迟疑了了会,哑声问道:“你是指——我和我爸,还有继母之间的心结?”
“你很聪明,我相信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别人说得太清楚。老实讲,你继母——因然有不是的地方,但,你又何尝给过机会让她来接近你,甚至——”
“够了,我终于知道你今天出现在这的用意了,敢情是来做和事佬的?不错,我继母的魅力还真是教人惊讶。短短几日而已,你也被她收为已有,甚至卖力扮演起苦口婆心的张老师,我很好奇她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倒戈得这么快?”
“咏蝶!你——”冯云川的脸泛白了,你非得用这么刺耳、尖刻的字眼来审判我吗?只因为——”他感伤又悲哀的深深注视着她,“你知道我会纵容你,但你知道什么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吗?”
“云川,我——”咏蝶的心揉成一团,芳心大乱,分不清是甜抑是酸?“别这样,我不配,而且,我——”
“我知道,你另有所爱,”他黯然地看见她震动的表情,沙哑的叹息了,“我看到他——送你回来。”
“云川?”咏蝶歉意油生,接着,动容的泪模糊了她的眼。我我——我很抱歉。”
“没什么,我知道你喜欢我,只是——限于好朋友和兄长的那一种喜欢。”他故作潇洒的耸耸肩,“要说我完全不在乎,那是骗人的。但,我了解你,你有吉普赛人的狂野和奔放,要抓牢你,必须拥有过人的毅力和智慧,甚至,要比你强悍和锋利,我——我自知缺乏这种本事,所以——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是——”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光更亮了,“你太好强,又非常纤柔敏感,我只怕你的聪明、犀利,还有不服输的个性会让你受尽折磨,吃尽苦头。所以,答应我,凡事要往好处想,不要逞强好斗;不是教你忍气吞声,而是——希望你过得更自在愉快!”
“云川!”咏蝶忍不住热泪盈眶的抱住他,“谢谢你的宽宏大量,谢谢你的的——善解人意。”她语音模糊的说。
冯云川轻揽着她没有说话,整个心都笼罩在一片既复杂又苦涩的情境中。
一阵尖细含带着笑意的女性嗓音打破了这份沉默。
“哟!我说是谁在咱们家演出一场赚人热泪的爱情文艺故事?原来是我们家的小公主回来了!”崔品薇娇笑又略带消遣意味的语气激得咏蝶浑身僵硬,一张俏颜崩得紧紧的,一副随时准备反击的模祥。
冯云川也顾觉尴尬,但他仍机警地悄悄碰了咏蝶的手臂一下,要他按捺住自己的火气。
咏蝶深吸了一口气,也蓦然记起了关文勋的再三叮咛。
只是,崔品薇那一脸嘲弄的神情,那夹棍带枪的口吻,实在让她火冒三丈,若不是答应了关文勋和她和平共存,若不是顾虑到冯云川的处境,她一定会狠狠反击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脸灿烂的笑靥,“崔阿姨,你回来了!对不起,吓到你了。嗯——我跟云川,因为提到我妈的事情一时触景伤情,有感而发,所以——”她得意的看着崔品薇满脸不自然的反应,然后,轻轻的咬着唇说,“对不起,崔阿姨,我不是故意要提到我妈,我知道这对你并不公平,我只是一时情不自禁,你不要跟我介意,好吗?”
她没有忽略掉冯云川传来的目光,那是种又震惊又揉合感慨、无辙的目光。
崔品薇暗暗咬牙,好个狡猾刁蛮的女孩子,但瞧她扬眉,一脸纯真无辜的表情,她就气得浑身发颤,但——她怎能在这个黄毛丫头面前示弱,失去镇定自若的工夫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很能体会你那份思母情怀,我母亲刚过世时,我也简直不能接受这个打击。只是,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人活着就要实际一点,不要老是沉缅伤怀,做出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的蠢事。”她笑吟吟的指桑骂愧着,很高兴地看到咏蝶眼中的怒火闪烁。
咏蝶立刻恢复了自然,“是啊!这是我该跟崔阿姨学的,论因应现实之道的窍门,没有人能跟你媲美,这方面你的更是成就可观,教人望尘莫及!”她甜甜地笑着说。
崔品微气得脸色发白,她用力捏紧皮包,竭力保持自己的风度,她再怎么怒火中烧,也不能在云川这个后生晚辈面前出丑。
这笔帐她会记得,她不会咽下这口怨气的。
冯云川夹在她们两人中间,见她们冷嘲热讽,针锋相对不禁为伍定峰的处境感到悲哀。
咏蝶也察觉到自己过火的攻讦,她抿抿唇,正想开口道歉,崔品薇却冷冷开口了:“我的确是因应现实的个中高手,否则,碰上你这种以翘家为乐的继女我怎么自处呢?除了认命,迁就现实之外?”然后她扭着身子步上二楼,不睬咏蝶苍白如纸、怒意飞扬的容颜,用力摔上自己的房间。
客厅顿时沉寂下来,沉寂得教人手足无措、有种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咏蝶看见冯云川眼中无言的责备,她绞扯着自己的衬衫尾角;“别怪我,我——我也不好受。”
冯云种紧盯着她,语重心长的叹息了:“虽然,你是活该的,但,我并不想再让你坐立不安,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但我被我继母给生吞活剥了?”
“怕——怕你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尖牙利嘴害死了。”
咏喋一楞,随即抿唇一笑,“那也不错啊!至少,我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不至于死不瞑目。何况,我很乐意让你来收尸,表演一下‘祭妹文’的风雅。”
冯云川的心没来由的刺痛了一下,几乎不忍的想像那种情境,他见咏蝶笑得轻松自怡,一副不识好歹的模样,不禁有点冒火,“你觉得很好玩,是吗?把我的感情像荡秋千一样摔高摔低,晃来晃去,像廉价品一样把玩,你很有成就感觉吗?”
“我——”咏蝶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震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冯云川忿忿地站了起来,“我要离开这,离开你,否则,我迟早会被你整得七零八碎、面目全非。”
“云川,你——”咏蝶呆愕地拉住他,“你到底怎么了?”
冯云川扭动门把,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闷声说:“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胆寒,被你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川,你——”
“好好照顾你自己吧!我这个星期六就要回美国去了,如果——你还把我当成好朋友的话,请为我善待你自己一点,不要老是做让人提心吊胆,捏把冷汗的事。”语毕,他毅然拉开铅色铝门离开了。
一股奇异的寒意袭了上来,咏蝶瑟缩地打了个冷颤,突然有种被孤独、寂寞吞没有恐惧感。
* * * *
关文勋靠着窗扉,凝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夜像极了披着丝巾的精灵,举手投足间,晃动着金光灿亮的银河,飞舞出夜的神秘,夜的浪漫和夜的多情。
只是,此刻的他却无心浏览这番夜景的殊奇,他踌躇的点子根烟,斟酌合宜的字眼来回覆汪裕琴一再重复的“为什么”
当他面对着她的殷勤问候,和百折不挠的深情时,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安之若素了,分手的话像箭一般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