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经捡过一只斑蝶呢?
“台湾几乎不曾出现过歌舞剧,除了以前的黄梅调和歌仔戏之外,台湾没人敢尝试拍歌舞片,以前张小燕和张艾嘉合作的“台上台下”几乎已经是尝试的极限了;现在的台湾和香港,什么题材都已经拍烂了,就唯独没拍过歌舞剧。”金奇认真地望着祁寒:“但在国外,歌舞片常常拍得相当成功,几年前的“热舞十七”和“闪舞”都是很好的例子,他们的成本不高,但很受肯定,我认为现在尝试拍歌舞片,会是一项新突破。”
祁寒倾斜着身体,又恢复了他原本心不在焉的模样,但金奇知道他正在考虑,从他闪闪发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
“国外的科幻片也拍得很好,但台湾就不行。”
金奇有些挫折地瞪了他一眼:“那是因为那些科幻的技术他们绝不外传的,连想请他们的工作人员都不可能。但歌舞片就不同了,只要音乐和演员、导演都能配合,困难度就不会太高。”
“我很难相信史昂轩会写歌舞片的剧本。”
宝贝自电视前转过身来:“是因为你不认识他妻子习小羽。”
“习小羽?”
金奇有些意外地看着宝贝:“你怎么会知道?我以为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的!”
宝贝不发一语,只是微微地耸个肩,再走回到电视机前。
祁寒眼光扫过他们:“习小羽是个舞者吗?”
“不是,不过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自从史昂轩娶了她之后,他的文笔比从前更具有感情,更富弹性。这次找他替我编写剧本,他很利落的同意,为了这部戏,他还到舞里团生活了几个月呢!不过,编舞的部分当然是由著名的舞蹈教授负责的。”
祁寒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某一点,似乎正在沉思这项提议的可能性。
金奇只是耐心地等候答案,屋内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之中。
他做得到吗?
经过这么长一段创作空白期,他能担下这么重的担子吗?
他不知道。曾经,他一直希望专心从事编曲和随心所欲地创作,不必在乎市场的需求是什么。
曾经,他渴望成为音乐家而不是音乐匠,写流行歌曲常使他充满挫折感!
现在,机会终于送上门来,是在他一无所有、什么都无法肯定的现在!
多么可笑!
那个傲视群伦的祁寒,那个睥睨音乐界的祁寒,现在只是个充满挫折感,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的废物!
因为他怀疑自己,害怕失败,更因为他心伤未疯,沉溺痛苦而不可自拔!
“我拒绝。”他缓缓开口。
金奇怒不遏地跳了起来:“不能接受?你根本没有好好考虑!”
他神色淡漠地站起身,将剧本及支票原封不动的推回他的面前:“我很抱歉,但我无能为力,请你另请高明。”
“祁寒,我不要听你的狗屁道歉,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那就试试看!祁寒——”
祁寒走向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将他的怒气和怀疑全关在门外。
“该死!”金奇大声诅咒。
“他会接受的。”宝贝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粗声粗气地问着。
宝贝转过身来,目光里闪着决心:“因为他必须接受!”
金奇哑口无言地望着眼前这十多岁的孩子!
宝贝身上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智慧和不可思议的力量!
虽然他不十分明白为什么,但他直觉地相信,并为此感到心安!
黛眉:你好吗?我十分想念你,每封信都说这句话有点迂腐,但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文辞,很难找出更贴切的句子了。
金奇的提议我仍然拒绝了;我知道这是平白放过一个好机会,他的提议曾是我最渴望的,但我却自知无能为力而放弃。
记得我们曾在百老汇看过多次歌剧,我一直认为自己空有才华而无法发挥,可是现在我知道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别说是歌剧,现在光是听听过去所作的曲子都会令我倍觉汗颜。
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我的说法感到不可思议,过去的我是那么样地自信满满,几乎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但我可以保证这绝不是自暴自弃,我只是体会到自己的渺小而已。
认为自己不具有才华和自暴自弃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米兰昆德拉先生说:“人有倒下去的强烈欲望。”
我很怀疑自己是否也患了他所说的病症,或许我一向就不是外表所表现的坚强,你才是真正的强者,即使看起来你是那么的纤弱。
还记得宝贝吗?
他不但具有透视能力,他更有预知的能力,说句真话,我对宝贝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很喜欢他,而另一方面,这个十来岁的绝美少年却常令我感到害怕!
这对我来说是种新考验,过去我从未自一个人身上体会到一种以上的感觉,我这个人恐怕是十分爱恨分明的。但宝贝却令我感受到了多种情绪,我常想,或许宝贝真是只蝶也说不定,至少这样就什么都能解释了。
那天海文来电话,说万君方正在找我,我有些伤心地怀疑,如果你当初选择的是他,结局是否会不同?或许那一切便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我知道万君方恨我,我并不怪他,或存心躲着他,只不过,再挑动过去的伤口对彼此都没有好处,我是个害怕伤心的男人。
我是不是很懦弱?
爱情应该只是男人的第二生命,而我却无法振作,这是不是一种自虐?
我只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全都无法释怀,今生似乎已无可救药!
祁寒
第四章
“表哥!你喝酒了?”欢喜讶异地扶着满身酒味的万君方走向屋里:“何嫂,快泡杯茶来!”
“不要!我又没有醉!我不要喝茶!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黛眉——”万君方一手挥开欢喜,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叨念着:“我要黛眉——黛眉——”
“黛眉?”欢喜皱着眉:“谁是黛眉?你的新女朋友吗?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胖嘟嘟一脸慈母相的何嫂哝哝地倒了一杯水走出来:“又是黛眉小姐!都一年多啦!
还不忘,我以为他不记得了呢!什么不好记,偏偏越是伤心的事就越记得清楚!”
“黛眉小姐是谁?”
“表小姐都不看电视啊?就是那个很会唱歌的嘛!以前少爷好喜欢她,两个人常常在一起呢!”
“那现在呢?”
“现在——”
“住口!”万君方没命似地嚷了起来,挥手打掉何嫂手上的茶杯:“不准再提!谁也不准再提!要不然我杀了你!杀了你!”
“表哥!”
“好!好!好!不提不提!”何嫂赶紧安抚着他,哝着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不提不提!谁提起来的?还不是你先发疯,口口声声嚷——”
“你还说?”万君方摇晃着用力扯着何嫂的头发,火红的眼睛喷出炙烈的恨意!
“表哥!”欢喜被万君方突如其来的凶暴行为吓坏了,她牢牢抱着他的腰,使尽力气拦住他的手:“表哥,你——疯了你!快放开何嫂!表哥!”
何嫂尖叫着挣扎,终于自万君方的手中救下自己的头发,吓得脸色发白:“少爷!”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火,好半晌只是呆呆地站着,然后发出可怕的怒吼声,一转身冲出了房子。
“表哥!”
“别去!别去啊!”何嫂拉着欢喜不让她跟出去:“他现在可是六亲不认的!”她说着悲从中来,伤心地哽咽起来:“我伺候他这么多年,拿他当自己的儿子照顾,一发起酒疯来还不是又打又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