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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道姑缓步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瞧着他,她眉目似画,精致得仿若是用冰雪所雕刻出来的,但那冷……也似冰雪雕出。

  “阙长弓,你想来求‘多情种子’是吧?告诉我,你要多情种子做什么?”

  “我想救小桃红.与她共度白首。”

  “哈!天下男子多薄幸,此刻你救活了她,下一刻她便再也不值钱,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让她活过来受你的糟蹋?”

  “我不会……”

  “哼!个个男子都说自己不会,或许你此刻真的不会,但又岂知十年后会不会?二十年后会不会?到手的珍宝,日日夜夜对着,即便珍贵如天上里辰,只怕久了也会腻了、厌了。何况你堂堂大将军,身边还怕没有红粉知己?只怕未过二十年,你已经娶妻纳妾,

  :、…子孙满堂了。”

  阙长弓无言,他不是不能解释,而是他知道再如何解释,眼前的道姑也不会相信他。桃白若说得对,天露真人果然性格极怪,而且恨透天下男人。

  他涩涩一笑:“我不求真人了解,也不想求真人赐药了,请把小桃红的尸首还给我。”

  “入了琉璃宫便冰清玉洁.怎可能让她再受你的污染?你走吧!”天露真人手中的佛尘轻轻一挥,转身便离开。

  “求真人把小桃红的尸身还给我!”阙长弓急切的猛然跃起,鬼头刀已紧紧握在手中:“否则休怪晚辈无礼。”

  天露真人停住脚步,微微冷笑道:“你要那没有生气的尸首做啥?她已经死了。”

  “小桃红死也是我的妻,阙长弓没有别的本领,但妻子的尸身却一定要取回。”

  “取回做啥?”

  “那与真人无关。”天露缓缓回身,一双冷例如冰的眼神冷冷瞧着他:

  “你说了,或许我会还给你,你不说,这琉璃宫便容不下你。阙长弓,你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你想你有多少能耐能从我这琉璃宫内抢得一沙一石?”

  他深吸一口气。“晚辈不敢逾越,晚辈只想取回尸身,与妻子同生共死而已。”

  “同生共死?哈哈哈哈!同生共死?!”天露真人狂笑。“天下男子哪一个不是说要同生共死?死有那么简单吗?死后当真万事皆休?阙长弓啊阙长弓,枉费你是天朝勇将,竟也说出此等没有见识的话来。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言而无信吗?死有多容易啊!刀子一抹也不过碗大个口,但你竟为了男女私情,不顾老父生养之恩,枉顾天下黎民百姓之苦。阙长弓,你死得其所嘛?”

  “天下人生来所争不过权势地位、平凡安稳。阙长弓不求名利、不贪荣华,只求有小桃红与我共偕白头。天下人谁不是数十年后便化为一家黄土?黎民百姓之苦,苦在人心永不知足。老父生养长弓,也指望长弓生而安乐,死得其所。”他淡淡微笑,凝视着天露真人那冰雕似的美貌,竟感到同情怜悯,已经贵为真人,却远不懂真情?想来上天果真侍他不薄。“真人,长弓已得所求,仰无愧于天,俯无祚于地,哪里还有不容易的事?”

  天露真人终于露出怒容,她银牙微咬,怒声问道:

  “阙长弓,你真不怕死?!”

  “死有何难?难的是没有小桃红与我共度余生,难的是心无所系,恰似孤魂野鬼。”

  天露真人手中的佛尘刷地一拂,怒道:“那好!你死给我看!你死后本真人便让你与小桃红同葬一冢黄土。”

  阙长弓二话不说,鬼头刀蓦地出鞘。

  飘萍踪来不及阻止,只见银芒一闪──鬼头刀已划开他的颈项。

  漫天漫地的血,透着冶艳无比的光芒,落在大雪纷飞的云雾峰顶——像红色的激泉。

  “不──不!大哥!”

  第十章

  恍恍惚惚的,仿佛是梦境,只是,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哪里才是梦?

  他卸了战甲,疲惫的呆坐在雁门关上,黄沙滚滚,放眼望去天地依然。

  输赢之间有什么分别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终究是踩着无数血泪才得到功名利禄,只是他不想要啊!多少人艳羡他际遇不凡,却不知道他的心酸苦得连泪也落不下来。

  他生来是个将军,保家卫国是他的职责,但想到那些苦守在家门口等着良人回去的女子们.他的心总是一阵黯然;倘若今日死的是他,想必小桃红也要哭得断肠吧!

  好多人来向他祝贺,说他平乱有功,皇上重重有赏。

  金銮殿上,皇帝谒见了他,大大褒奖他平乱有成,四海升平全仗他一个人的功劳。

  原来他不但守住了雁门关,也打退了南蛮,国内草莽兴兵作乱,也靠他平息。四下征战,恍恍惚惚、兵马倥偬,一晃竟也过了十年有余。

  他继承了阙王府,高坐在皇帝御赐的锦蟒椅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一点也不高兴,相反的他好想哭。

  夜夜寂寞,心里萦绕的都是小桃红的形影。她的笑、她的嗔、她种种娇俏动人的模样──好似她才刚刚在雁门关替他打了胜仗回来,好似她才刚从床顶落到他怀里。

  与其这样孤单活着,还不如痛快死去──

  但他不能死。

  他突然想起来,小桃红正在快活林里等他回去。只要四十九年,只要他能再等四十九年就能见小挑红,这是他们的约定,他没忘。

  再苦,也得苦过四十九年。

  四十九年……好漫长啊!但他已经等过了十年不是吗?还有三十九

  年──想起来心都会淌血啊!但他能忍。

  坐在锦蟒椅上,他知道他能忍。

  他看到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竞满头白发。颜未老而发先白。

  小桃红若见到他这副模样,想必也要吓一大跳吧!

  于是他命人替他找来千年何首乌,听说可以将白发转黑。他留着不用,要等见小桃红的前一天才用。他要她看到的依旧是过去的阙长弓。

  青龙带来他的孩子,小小的娃儿已经长得如花似玉。已经过了十五年,连青龙的孩子都已经到了可以嫁做他人妇的年龄。

  那小女娃精灵剔透,竟说要嫁与他为妻,她与她的姑姑萧碧纱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相似。

  青龙几次欲言又止,他知道青龙也有心要将女儿嫁给他;毕竟这小女娃与碧纱那般神似──但碧纱是碧纱,小桃红是小桃红,他心里只容得下一个女人,不管容貌如何,那都是小桃红而不是萧碧纱,这一点他分得很清楚。

  十五年来多少名门淑女想嫁他为妻,甚至有些人不求当他的正室,希望他先纳偏房,到后来人人都这么说。十数年间想为他做媒的人如潮水般涌进阙王府,来来回回不下千百次,险些踩平阙王府的门廊。

  他见过无数婀娜多姿的女子,貌美如花,心思缠绵如蜜,只是到头来他全忘了那些女子的长相,只记得小桃红。

  只记得小桃红叹息的声音幽幽地这样说过:枉费人家对你痴心一片,你竟无情若此,真是头大笨牛。

  他笑了,扯动僵硬的唇角,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遗忘笑容多年,这可不行哪!将来见着了小桃红,却连笑也不会了,岂不要让她伤心?于是他很努力柔和面孔。

  他又看到镜子,这次不只头发白了,连他的脸也在岁月的摧折下出现皱纹。然后某一天,他发现自己竟忆不起小桃红的长相!

  他心乱如麻,整个人疯了似的狂乱起来。

  他找来全国最好的画匠为他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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