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客服人员定时换洗。」
「唔……」晓蓉又嗅了嗅,嗅到他身上去,往他脖子嗅。
好痒!他笑了,抓住她。
她笑嘻嘻地说:「你用哪牌子的古龙水,好香~~」说完跳下床,在床尾左瞧右瞧,又掀开床罩一角看了看床垫。
隐之双手枕在脑后,眼色慵懒,笑问:「你在干么?」
她瞅他一眼。「不告诉你。」
「床底藏了什么?」
晓蓉笑眯眯,爬回床上,抱住他。「不告诉你!」
谭隐之不知道这丫头想干么,两天后谜底揭晓——
苏晓蓉来找他,带了一组床套。谭隐之看她扯下白床单,然后她揪着带来的浅蓝色床罩,用力振了振,抖开,摊平,最后将四角塞进床缝里。
「登登——」她回头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快来试躺。」
谭隐之觉得好笑,走过去揉揉她的头发,拎住她,两人跌到床上。
「好香。」他说,闻到床单透出的淡淡香气。
「白兰洗衣粉啊……」她笑嘻嘻,爬到他身上。「这是我的床单,搬家后跟妈咪睡,就用不到了。」她提着他的鼻子说。「你晚晚闻着漂白水味,当然睡不好了,今天起,用自己的床单,不要用饭店的了,脏了我帮你洗。」
谭隐之扣住她的双手,望着跨在身上的苏晓蓉。他仰望长睫下,那星子般发亮的眼睛,他试着不为这丫头动情,可是心震得厉害,谈何容易啊……
※ ※ ※
炎夏过去,落叶翻飞,市立医院特等病房里,病床躺着一位枯瘦苍白的女人。她是谭隐之的母亲,谭婉玉。每到月底,儿子会来探望她,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谭婉玉原本是个模特儿,年轻时不懂事,听信江震的花言巧语,跟大她十几岁的江震交往,江震有了新欢后就抛弃她。当时她已怀孕,她不肯拿掉孩子,为此激怒江震,两人断绝来往。
当年谭婉玉认为凭自己能力,足以扶养儿子长大。没想到她竟得了血癌,因为负担不起庞大的医药费跟生活费,逼得她只好带着儿子找上江震。之后的羞辱,令她和儿子受到很大伤害。
江震怀疑谭隐之不是他的亲生骨肉,逼着谭隐之去验DNA,十四岁的谭隐之去医院验血,结果证实确是江震的骨肉。江震派律师谈条件,一个月只肯接济两万元。想不到身价上亿的男人,对他们母子竟是如此吝啬!
谭隐之一直怀恨在心,所以一知道江家想进军上海地产业,他即刻抓住机会争取王刚势力,为的就是争口气,让江震后悔。
谭婉玉笑望儿子。「最近过得好吗?」
「看护说你不按时吃药。」谭隐之将母亲露在被外的手搁回被里,那枯瘦的手臂轻得教他心惊。
「那些药吃了也没用。」谭婉玉看开了,她口气轻松。「我的病好不了。」长期化疗,头发全掉光了,双颊凹陷,只剩一双空洞的眼睛。
谭隐之仍不放弃。「医学会越来越进步,你要按时吃药,我会找最好的医师治好你。」
「隐之,你看起来气色不错,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谭婉玉转移话题,不想讨论她的病情。
「有。」一丝骄傲的表情闪入谭隐之眼中。「老家伙进军上海,想跟地产大亨王刚合作,不过被我先一步抢到合约。等新闻发布消息,准气死他。这次我布了局,笼络当地高层人员……」谭隐之说得意气风发,眉眼间竟是复仇的快感。
谭婉玉越听越寒心,这么多年过去,儿子心中的仇恨始终没能淡去。想起当年她拉着才十四岁的隐之,上医院作亲子鉴定,这事对他心灵造成很大的伤害吧?如今,他的事业干得有声有色,可是……谭婉玉心疼爱子,她怀疑他根本没有好好地享受过生命。
「隐之,你快乐吗?」谭婉玉握住他的手,比起老头的新闻,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当然。昨晚,老家伙三名股东撤资,跑来加入我的公司。」
谭婉玉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不,除了公事,告诉我,你过得快乐吗?儿子,你有好好生活吗?」
谭隐之定定望了母亲好一会儿,黑眸浮现笑意。「我最近很快乐。」
谭婉玉笑了,这才是她关心的。她合上眼睛柔声道:「说给妈听,有什么快乐的事?」她躺回床铺,谭隐之帮她调好枕头。
「有个女孩,很有趣。」他声音饱含笑意。
「哦?」谭婉玉牵了牵嘴角。「真希罕,头一回听你提起女孩子,是不是喜欢人家?」
谭隐之没有正面回答母亲的话,他沈思一会儿,说:「我只是……觉得她有趣。」
跟晓蓉交往好一阵子了,和她一起不用花脑筋,她是傻瓜,傻瓜老讲傻话,他听了总觉得好笑。他工作忙,他们鲜少约会,可是只要她来,他们不是看电视,就是去公园散步,她带他吃路边摊,拉他去看午夜场电影。嗯,最妙的是,只要他失眠,他就打电话给她,她变成他专属的0204,不同的是,傻瓜不会嗯嗯啊啊,只会讲枕边童话故事。
有了傻瓜陪伴,他很少失眠了,睡得很好。有傻瓜陪他吃饭,他饮食正常,精神好了,笑容也多了。现在跟母亲说话,他又想起那个傻瓜了。傻瓜说今晚要找他,唉,他开始期待了。
「是什么样的女孩?」谭婉玉好奇,原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能让儿子心动。隐之早熟,为了不增加她的负担,很早就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越是表现坚强,她这个做母亲就越心疼。
一想起苏晓蓉,谭隐之不自觉地缓了脸色,目光温柔。「傻呼呼的,一个笨家伙。」
「听你的口气,像在说个心爱的宝贝。把笨家伙娶来当媳妇,你也该结婚了。」
「是,下个月结婚。」就快发布消息了。
「哦?」谭婉玉乐了。「快把她带来给妈瞧瞧。」
「不是跟那个傻家伙结婚,王刚的女儿才是我要娶的人。她叫王素云——」
「你说什么?」谭婉玉猝然睁眼,瞪住儿子。
「我娶的是王刚的女儿。」谭隐之目光深沈,表情阴郁。「这是为了博取王刚的信任,我们要一起合组公司。」口气冰冷,像在讲一则事不关己的新闻。
谭婉玉惊愕,她定定望住儿子,霎时泪眼迷蒙。她清楚地看见他眉眼间,那股势在必得的野心。他在想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会不知道吗?只要是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只要能打击江震的,什么他都愿意牺牲、都可以出卖,包括自己的幸福。
谭婉玉心痛,眼色透着怜悯,声音沙哑、哽咽地说:「隐之,你才是傻瓜。你不要……不要学你爸。」两行清泪溢出眼眶。
谭隐之抽了面纸,倾身帮母亲拭泪。
「我没学他,我只是要抢他的生意。妈……你不觉得很过瘾吗?」他口气坚定,目光冰冷。
望着儿子阴沈的目光,谭婉玉直觉冷汗涔涔。「妈听得出来,你爱那个傻呼呼的女孩,你不可以娶王刚的女儿!」她试着扭转他错误的价值观。「隐之,你在想什么?是因为要赢你爸吗?你已经这么成功了,还不够吗?你早已经赢了他,他是因为你才被逼着要去上海发展吧,这样够了——」
「不够!」隐之凛容道。「娶了王刚的女儿,我在上海等於有了靠山,那老头甭想在上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