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首诗。”
他这样温柔地望着她说话,让她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于是她继续问个不休,好留住他的视线。“什么诗?我要听!”
他微笑,那暗哑低沉的声线,缓慢温柔如水,淌过她的心田。
他看着她的视线是如此温暖,他淡淡吟道:“披毛带角世间来,优钵罗花火里开;烦恼海中为雨露,无明山上作云雷──”他笑了,那美教她美丽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他吟完这首诗,问她:“你懂么?”
她认真地眨眨眼。“什么毛什么角来了,什么花开了?然后又是雨又是露又是云又是雷,多奇怪啊!”
他哈哈大笑,这一次把她的脸也跟着笑红笑暖了。他忽然宠爱地伸手摸摸她的头,然后她的脸就更红了。
“你怎么可能懂?”她还那么年轻,那可是佛诗啊。
抱禧望着金凤有些诧异,诧异当师父摸着她的头时,她在师父掌下竟然闪过一抹他从没看见过的温顺表情。平时这师妹总是张牙舞爪的,以至于有一刹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时,邻桌那书生起身走了,金凤立即跳起来,还抓着抱禧吩咐:“走,带我绕绕这间茶肆。”
抱禧被莫名其妙地拉了出去。
慕容别岳则是静静品茗。金凤离开时,那扬起的发香,袭上慕容别岳。他幽幽叹了口气,刀削的眉缓了,温柔了。和这样美丽的小东西相处,对一个正常而健康的男人而言真是一种折磨,特别是这样年轻气盛的女孩,尤其她还口口声声要求你娶她。
慕容别岳也许是这世界上最怕麻烦的男人,或者,所有潇洒的男人都一样,最怕感情的束缚,宁愿是露水姻缘,忌讳拖泥带水天长地久的情爱。那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负担,特别是对慕容别岳这样一个自恃甚高、热爱自由的男子。
这金凤天真也就算了,偏偏又漂亮得过分,漂亮得过分就算了,偏偏又目中无人任性胡为,虽然他对她总是冷言冷语,可心底着实是有些招架不住的。
还好,一个月就快结束,眼看她的身体也大致康复,也许他该早些将她送回去,否则不知会惹上什么麻烦。
慕容别岳的担心是正确的,因为那美丽的小东西正揪着抱禧去拦住方才那位书生。
“小……小姑娘……”年轻书生被眼前美丽极了却目露凶光的少女给逼到了墙边。“有……有什么事吗?”他不记得认识她,那一双火焰般盛气凌人的美眸瞪得他头皮发麻。
金凤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道:“告诉我,那个丫头是怎么让你决定娶她了?”
书生一震,脸色难看尴尬至极,可是方才的谈话给她听见了?“这……”
金凤拿出当公主的看家本领──“指使”旁人。“抱禧!”她用力扯着呆掉的抱禧命令。“我数到三他不答,你就拿石子砸他。”
“嘎?”怎么回事啊?抱禧一脸莫名其妙。
金凤倒是流畅的开始数起数来。“一、”
“姑娘……”唉!这叫他怎么说嘛。
“二、”
简直丢脸死了!“小姑娘……”
“三!”金凤怒上眉梢,凶恶地瞪住书生。“抱禧,石头给我砸──”
“……”抱禧没答话。
金凤忽然野蛮的伸手揪住书生领口。“快,我揪住他了,快扔他!”
后头传来很虚弱的声音。“地……地上没有……没有石头ㄟ。”
这个笨蛋!金凤猛地松开书生退一步,昂着美丽的尖下巴。“好,那我们合力踹他,把他肚子踹破!”
书生脸都绿了,这位小姑娘这么漂亮怎会如此暴力?他连忙举手投降。
“我说、我说!”搞不好他遇上的是个疯子。
金凤亮着狐狸般的眼睛,搓着双手哼哼笑。“那好,快说,她怎么办到的?”
“她……”书生很尴尬地抿抿唇。“她晚上……偷偷……”他清清喉咙。“偷偷爬上我的床。”现在他可以走了吧?可前脚才抬起,她手一横挡住他的去路。
“然后呢?”爬上床以后呢?
这还要说么?书生胀红了脸。“然后……”他小声地道。“然后她就怀孕了啊,所以我只好娶她。”
抱禧才十二岁,听得迷迷糊糊。
金凤才十六,也是听得懵懵懂懂。“不对,只是爬到床上就怀孕?那我早怀孕了。”
书生快吐血了。“当然不是只有这样!”
金凤急躁而火大的命令。“你给我说清楚,仔仔细细说清楚,她是怎样怀孕的?”
书生也恼了,这要怎么说清楚?她不害臊他都快羞死了,他懊恼地唏唏呼呼一鼓作气嚷:“就是她爬上床,我们抱在一起,然后我的什么什么变成了她的什么什么,我们就一起什么什么,大家什么什么完了,她就怀孕了!够清楚了吧!”话一撂完,他立即拔腿逃了。真是!遇上两个疯子,存心开他玩笑嘛!
金凤一脸困惑。“抱禧……你听懂么?”
抱禧比她更困惑。“什么什么啊?我听得乱七八糟,要怎么怀孕问师父就行了啊,干么这么麻烦。”
金凤凶恶地瞪他一眼。“不行、不可以问他!嘘──”她食指搁在红唇上,神秘兮兮地。“这是我们的秘密。”
金凤一脸贼兮兮地和一脸纳闷的抱禧回到茶肆。
金凤心不在焉地坐下来,托着腮思量着方才书生的话。不对啊!如果抱在一起就会怀孕,那梅妃常常和太医抱,老早就不知生几打孩子了……她想得出神,不自觉又习惯性地咬起指甲来。
慕容别岳微笑地看着她发怔的脸,长长的发犹如一疋黑绸,幽暗里,像一片隐晦的夜色,黑得发亮。他不自禁地握紧了杯,心底讶异着自己渴望爱抚那把乌丝的欲望,竟如此之强烈。
仿佛意识到他的视线,金凤转过脸来,一双眼亮晶晶地睨着他,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她竟然有些得意地笑了。红红的唇如蜜,她很少笑,一旦笑了却是那么媚死人不偿命,她倾过身来直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
“你……很喜欢饮茶么?”她低着声音,不想让正在看人唱戏的抱禧听到。她眨眨眼,软软的身子几乎横过桌面而来,慕容别岳注意到她袖子就要被热着的茶壶烧着了,便不动声色地缓缓移开炉子。
她的脸靠近过来,视线紧凝着他的脸。
慕容别岳只好迎视她逼近的目光,她的脸就像黑夜里的一抹月色,苍白皎洁,肤嫩如雪,教人情不自禁的想摸上一把。
可他没有,毕竟是看过一点世面、经过一些风霜的男子,他只是微笑地等着她说话。
她小小声、轻柔的声线像是在偷偷抚摸他的心那样,撩拨得他心上一阵酥麻轻颤。
“我宫里,多的是贡茶,是以金银模型压制的团茶。有龙团胜雪的,也有白团为六角梅花形的,更有椭圆形的宜年宝玉,还有似白团而大的宝春嘉瑞,似大龙团而小的端云翔龙,六角尖瓣形的万春银叶,下方而上圆的长寿玉圭等等等等……这些宫廷茶你穷一辈子也尝不到,和现下桌上这种茶有如天壤地别,你要当了驸马,天天都可以饮到这等茶。”她献宝似地说得好不得意。
听完,他只是淡淡地笑了。“难道为了尝一口好茶,我要出卖自由?”
金凤双肘伏在桌面上,美丽的眼睛上望他,研究般地眯起丽眸。“自由对你这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