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胡说!是妳嫉妒我和霸主!妳陷害我!」
张冷犀利地盯住欢沁。「是真的吗?」
欢沁连忙跪下泣道:「霸主,您可以不信我。但,实情是如玉已怀了周谋士的孩子,她还要大夫别告诉您,您可以问大夫--」
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张冷眼眶发红,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为什么不相信自己?而好友为何狠心出卖自己?如玉觉得好倦好累。原来再浓烈的爱,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淡淡一句。「是真的,但那是你的孩子。」
「既然是我的,为何要隐瞒?」
如玉早知他会如此说。他已不相信任何人了,她说再多又有何用?如玉不想再辩驳,只用眼睛狠狠瞪着他。
张冷逼问:「为什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
「妳承认了?」
如玉冷冷地笑了。
「妳还笑得出来?」张冷勃然大怒。
「我笑你可怜。」
「我再问妳,妳到底有没有……」
「你杀了我好了,张冷!你自卑得可笑、脆弱得可怜;你尽情杀光你身边的人吧,只爱你自己就够了!」
张冷怒极。不觉挺剑朝如玉刺去。剑尖方触及她的胸膛,便已带出一抹血痕。
如玉低头望着那把冷剑。她的心碎了,并不觉疼痛,只征征望着胸前那抹艳红的血。
张冷彷佛见到沈月在如玉背后得意地嘲笑他。
但他却下不了手,他无法刺得更深。
这一切莫非是宿命?为何命运总是捉弄他?他该拿她怎么办?
一见如玉的血,张冷早已懊悔万分。他将柔情藏在收住的力道里,却不肯表示出来,伤心欲绝的如玉,也并未察觉他内敛的感情,兀自深陷在痛苦与绝望中。
她并未想到,张冷真会刺出这一剑。
虽然,他没有刺穿她的心,他收住了力道。然而如玉只认为,他是真正狠了心要杀她。
如玉清丽的眼眸凝成了冰,眼泪冻成了霜。是那么心寒的感觉。
这一剑击碎了她所有的爱。
这一剑更击碎了过往他们共度的时光,所有甜蜜的记忆在此刻灰飞烟灭。
时间彷佛冻结住了。
他们不带感情,痛苦地深深凝视彼此。
张冷终于将剑抽出,离开那片染血的胸膛。
如玉樱唇微启,字字血泪道:「张冷,我恨你。」
与沈月临死前,同样的一句话。
张冷扔下了剑,狂奔而去。
他策马奔入山林在漫天风雪里痛苦狂啸,直至筋疲力尽方回。
所有他真心爱过的女人,到最后竟都给了他同样一句话:我恨你。
为什么?他付出的明明是爱,为何竟只换回了恨?明明背叛的是她们,为何还理直气壮地恨他?
心在淌血,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想找人倾诉,但,找谁?连周恩平也都背叛了他,他能找谁?
此刻他终于领悟,这世上,他只剩自己可以依靠。他已失去爱情与友情。哼!他苦笑,他还是个霸主!多么可笑。
纷飞白雪掩埋了路,亦不复见青翠的草和葱绿的山林。而如玉的心,似也被这漫天的飞雪淹没。
张冷下令,将她隔离到冷月宫旁的阁楼内居住。格局虽小,但有一扇窗可以眺望风景。丫鬟会按时送三餐给她,替她沐浴、更衣、打扫。
如玉变得静默异常。偶尔会呆坐那扇窗前,望一整天的风雪。
光阴流转,她的肚子也渐渐隆起。她可以感觉到有一个新生命正在她体内孕育着。而张冷一次也没来看过她。如玉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一抹淡色的疤,时时提醒着她心中的伤。
她一直等着张冷下令将她赐死。
她不懂,张冷为何迟迟不肯下手。他只是将她困在这里。既不相信她,却又不放她走,这比杀了她更令她痛苦,因为她已禁锢得快要死去,她完全不知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她并不会感激他没杀她,只会更加怨他。
尽管如此,如玉仍然爱腹中的生命。不论他的父亲如何否定,如玉发誓要好好爱这个可怜的孩子。
失去了张冷的宠爱,如玉开始想念「千里香」无忧无虑的日子,虽没有锦衣主食,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她好想回去娘的身边,想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
但是,她像个囚犯般困居于此,每每思及,便有无限的悯惘和悲哀。她的思乡病一日复一日的加重,她却无计可施。
这夜,同往常一般凄冷寂寥。
如玉万万没想到,欢沁突然来找她。
她匆匆丢下几个碎银和一只包袱,淡淡一句。「今日霸主生辰,没人看守这栋楼,妳若想回『千里香』,可以趁现在走。」
「妳又想搞什么鬼?」如玉不屑地讥讽。
「如玉,我可是真心想帮妳逃走。毕竟妳走了,对我们都好。」
如玉沉默了。
欢沁又道:「当然,妳若不走也成。反正妳和我都明白,霸主已不会再爱妳;而且,这几日他每夜都召我侍寝--」
「妳胡说!」
欢沁笑了。「信不信随妳。男人可以没有爱,却克制不了欲望。只要我能满足霸主,他当然--」
「妳住嘴!」如玉嫌恶地吼着。「这种肮脏事我不想听!」
「是吗?对霸主而言,妳才肮脏吧?」
如玉咬牙恨道:「若不是妳陷害我--」
「是!若不是我害你……但又如何?是妳太没心机,也是妳太幸运,从来不需用心机来获得爱。如玉,我和妳不同,我必须靠心机往上爬。妳怨我也罢,但凡人谁不是为自己打算?我要走了,妳回不回『千里香』,自己考虑。」
「我恨妳!」
欢沁胜利地笑笑,转身离去。
如玉瘫坐椅上,对着那些碎银愣了半晌。她不信欢沁说的,张冷会夜夜召她侍寝,她并不相信。然而,事到如今,张冷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和她又有何干?对他而言,她赵如玉再也不算什么了。
而妒火却如蛇般地缠缚住她,几乎令她窒息。
不行!再不离开一定会疯掉!
她毅然站起,拾着包袱和碎银,披上风衣,走出那困住她的阁楼,走进那片风雪中。
忽然,不远处一抹黑影令她停住步伐。
那挺拔俊逸的背影。灰色大氅随风飘着。那人张望着亮着小烛火的阁楼,背影映照在雪地上,看来凄冷憔悴。
是张冷,那是张冷的背影!如玉一眼即认出他来。
如玉躲在他身后林间。她不懂,他所为何来,既然已不再爱她,又何必来偷望她?
在他身后,如玉潸然泪下。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问他是不是真的夜夜和欢沁在一起?
问他对自已是否仍在意?
问他,难道就这么撇下她及亲生骨肉?
更要问问他,软禁自己,不杀不放不闻不问,又是为了什么?他想关她多久。
如玉泪眼迷蒙,风雪中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冷月宫的岁月就像一场梦,一但缤纷炫丽却瞬间失色的梦。
她--赵如玉,不过是个「千里香」的厨娘,再平凡也没有,如何能和驰名的张霸主匹配?
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他不是她该爱上的人。
可是她偏偏阴错阳差来到这里。然后赌了一场,把自己输掉。
而今,缘已尽、爱已了,梦也该醒了。
这样也好,如玉摸摸颈上冷坠,将它解下来,挂在一旁的枝干上
拢紧风衣,如玉屏息深看他最后一眼,拂去满腮泪后转身离去。
只留下满天飞雪,和风里那孤寂的人影。
得知如玉失踪,是在隔天清早。
丫鬟打扫时,发现了树枝上挂着的冷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