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她站住,用手背很快的擦了擦眼角。
“你没哭吧?”他的语气变得很温和。
“没有!”她倔强的回答,迅速的转身,抬起那湿润润的睫毛,勇敢的看着他。他仔细注视了一下她的眼嵩
“出来做事,不像在家里,”他关怀的、安慰的,几乎带点歉意。“总要受点小委屈,嗯?”
她不答,沉默的站着。面无表情。
“现在,请你告诉我一件事。”
她被他的低声下气打动了。脸上的冰在融解。她闪了闪睫毛,被动的问:“什么事?”“那个王立权,到底在哪一科?”
她呆了呆,脸红了。“不在任何一科,”她轻声说,嘴角往上翘了翘,想笑了,声音轻得像蚊虫:“那是我顺口胡诌的名字,我想,公司里不会有这么一个人!”
他睁大眼睛,瞪着她,那样满面惊愕和不相信的表情,使她顿时提高了警觉,玩笑开得太大了,在他又“恼羞成怒”之前,还是先走为妙。她飞快的点了点头,飞快的打开房门,飞快的说了句:“我还有好多事,我去办公了。”
她飞快的走出去,飞快的关上门,又飞快的钻进秘书室去了。整个上午她都很担心,怕萧彬找她麻烦。但是,一切都风平浪静,萧彬什么麻烦也没找,当有必须的时候,她拿文件进去,他也只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光看着她,那眼光很深沉,很“怪异”。终于到了中午下班的一刻,她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跑了出去。阿奇果然在大厦门口等着她,他拉住她的手腕,把她一下子就拉得远远的,离开了那些同时间下班的职员的视线,他们默默的走了一段,他才问:
“想吃什么?”她看看他乱糟糟的头发,再看看那条已褪色的牛仔裤。她知道“生活艰难”的滋味。
“吃牛肉面!”她说。他很敏感的注视她。“你不是在帮我省钱吧?”他怀疑的问:“我请得起你吃牛排。”“中午吃牛排?”她大惊小怪的。“你少驴了!你不晓得女孩子怕胖吗?我只想吃牛肉面!”“好!”他轻快的耸耸肩。“牛肉面,咱们去川味牛肉面馆,转角就有一家,很有名呢!”
于是,他们去了牛肉面馆,在一个角落上的雅座中坐下来,他点了牛肉面、粉蒸排骨、油饼,和一些小菜,点完了,他才问她:“你吃不吃辣呀?”“吃!”她急忙点头:“很爱吃呢!”
“是的,我应该猜到。”他笑了,一对眼睛黑得发亮。“你的脾气里就有辣味,闻都闻得出来!”
她也笑了,说:“好鼻子,嗅觉灵敏!”
“哇!”他叫:“你在骂我是狗!”
“谁说的?”她睁大眼汇“我骂了吗?”
“你骂了!”他紧紧的盯住她。“你的眼睛在骂,你的笑容也在骂!”“唔!”她哼了哼:“不止嗅觉好,眼力也不错!”
“好!”他再叫:“你又骂我是猫!”
她用手掩住嘴,笑不可抑。
“你这人真怪,”她边笑边说:“怎么别人每说一句话,你就当作是骂你呢!”“我有毛病,该看心理科医生!其实,”他脸色一变,正色说:“我真的看过心理科医生。”
“哦?”她注视他:“为了什么?”
“就为了我的嗅觉、视觉和听觉的问题,别人看不见的我都看得见,别人听不到的我都听得到,别人闻不到的我也闻得到,例如──”他深抽了口气。“你很香,可惜我说不出香水的名字,穷小子对这方面比较孤陋寡闻。”
“错了!”她胜利的喊:“我从不用香水!”
“嘘!低声一点,”他神秘的说:“如果我连这份超人的嗅觉能力都成了问题,我会更自卑了。”
她怀疑的瞅着他。“你到底有没有说正经话的时候?”她问:“你从一开始就和我乱盖,我现在根本弄不清楚你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老实说,我本来想再见到你的时候,要好好整你一下。”“是吗?”他认真的盯着她。“怪不得……”他咽住了。
“怪不得什么?”她忍不住追问。
“怪不得我这几天心神不宁,茶饭不思,上班的时候尽做错事,一心一意想往十楼跑……原来是你在整我!”
她扬着眉毛,瞅着他,又好气,又好笑。但,在好气与好笑的感觉外,还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像被一层温暖的海浪柔柔的托住,轻飘飘的。“能不能谈点正经的?”她想板脸,不知怎么,就是板不起来,笑意不受控制的从她眼角唇边满溢出来。
“好。”他回答,目不转睛的凝视她。
“告诉你,”她找话题:“你早上来我办公厅,害我被董事长刮了一顿!”他吃了一惊,面容严肃了。
“他骂你了吗?他又没看到我,我溜得好快!”
“他听到了,他的耳朵也很灵。”“哦,他怎么刮你?”她把去董事长室的经过重复了一遍,在她的叙述中,她看到他不住的忍笑,最后,当她说出没有王立权其人时,他竟忍不住大笑特笑起来。笑得那么由衷的欢愉,那么满脸的阳光那么精神焕发而神采飞扬……再没有忧郁,再没有落寞,再没有消沉和自卑……老天哩!她心中暗暗惊叹着,他是多么具有吸引力啊!牛肉面送来了。他终于止住了笑,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然后,他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乌云蓦然飞来,他望着面碗发呆。“怎么了?”她问。“哦,”他如梦方醒,抬起头来对她勉强一笑,很快的说:“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他摇摇头:“不说了,你会生气!”“不生气,”她慌忙说:“保证不生气,我最怕别人说话说一半。”“我觉得……”他正经的凝视她,低叹着:“我已经太喜欢你了!”她的脸发烫,低下头去,她一心一意的吃面,好像饿得什么似的。她不敢抬眼看他,只是埋头猛吃,好不容易把一碗面吃完了,她偷偷的抬眼一看,他居然和刚才一样,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他面前的牛肉面,完全没有动。
“你怎么了?”她扭捏起来,脸更红了,眼睛也水汪汪了。“你吃面呀!”“我……不饿。”他低声说,仍然盯着她。“告诉我一些你的事,”她柔声说,在他那热烈而专注的凝视下,觉得心跳都不规则了。“你瞧,”她用舌头润润嘴唇:“我对你的了解那么少,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你住哪里?你家在什么地方?你的全名是什么?总没有人姓阿名奇的!”他惊跳了一下,面容立刻又变得古怪起来。他不再盯着她了,他注视着面碗,状如痴呆。
“我不想谈我自己。”他机械化的说。
“为什么?”她的声音更柔和了。“你依然认为我是势利的,崇拜权势的人?阿奇,”她轻声说:“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我都不嫌你。”“不管什么出身吗?”“是的,不管。”她坚决的点头。
他鼓起勇气来,抬眼看她。
“那么,我告诉你,起初,一切都很平凡,我父母双全,有一个哥哥,我是家里的小儿子,我哥哥很优秀……”他停止了,痴痴的看着她。“说呀!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吗?你家败了?破产了?还是发生了……更糟的事?”
他猛的把头一摇。“我不说了!”他重重的吸气,眼光里涌起一抹乞求的神情,他几乎是痛苦的开了口:“你肯不肯不盘问我的过去和家世,只跟我交朋友?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会……逃开,逃得远远的!”她瞅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她伸出手去,温柔的把手压在他那放在桌面的手上,她觉得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她安慰的、鼓励的说:“我不再问你,我喜欢和你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