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绿绿的孩子是我的,”凌霄坦白的说:“事到如今,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再沉默下去,凌风也不该受平白的冤枉,”他抬起眼睛来望着凌风,低声说:“我很抱歉,凌风,你这一刀应该我挨的。”“啪”的一声,章伯伯重重的对凌霄挥去了一掌,凌霄后退了一步,嘴角立即流出血来,他用手背擦去了嘴边的血渍,站在那儿默然不语。章伯伯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咆哮着说:“你干的好事?天下的女人死绝了?你会找到那个臭婊子!你把我们章家的脸全丢光了!现在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我打死你这个混蛋!”章伯母拦了进去,拉开了章伯伯,她喘着气说:“一伟,你别冲动呀!怎么你永远这样沉不住气?”面对着凌霄,她深深的注视着他,说:
“凌霄,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能确定绿绿那个孩子是你的?”凌霄的脸色转为苍白,他的眼睛热情而明亮。
“妈,我很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你不了解绿绿,她不是一个淫荡的女孩子!”“见你的鬼!”章伯伯破口大骂:“她整天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男人,还说她不淫荡!生来的荡妇相!”
“一伟,”章伯母忍耐的说:“你就少说两句吧!问题在这儿,你发脾气于事无补呀!”望着凌霄,她说:“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说?事情一开始你为什么不承认?”
凌霄垂下头去,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眼底有一抹淡淡的羞惭和迷惑。“我不知道,”他困难的说:“我想,人都有一些弱点,在那种情况下,我觉得承认了很丢脸。而且,我和绿绿并不是——很认真的,我想,我只是玩玩而已,并没料到我需要真正的负责任……”“现在你为什么又承认了呢?”章伯母继续问。
“我不能让凌风代我受过,”凌霄垂下了眼睛:“他已经挨了一刀,不能再因此失去咏薇,”他看了我一眼。“何况——
何况——那个孩子总是我的呀!”
“我不了解,”章伯母脸上有困惑之色:“绿绿为什么不肯指出你来呢?”“我告诉你为什么她不说,”章伯伯愤怒的插了进来:“因为她也不能确定孩子是谁的,我打赌和她睡过觉的男人起码有一打!”“这是不对的,”凌霄的脸色又苍白了,他有些掩饰不住的激动:“绿绿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承认,只是因为我没有承认,她也是一个人,她也有自尊,她不愿勉强我,而且,她怕她的父亲会伤害我。”“那么——”章伯母沉思片刻,“你现在预备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我——”凌霄仰了一下头,低低的说:“我娶她。”
“见鬼!”章伯伯跳了起来:“你要娶谁?”
“绿绿,”凌霄静静的说:“我要对她和孩子负责任。”
“你敢!”章伯伯暴跳着说:“我绝不允许我家里有绿绿那种儿媳妇!我绝不允许!不管怎么样,我不承认那个孩子,我也不许你和她结婚!”“爸爸!”凌霄白着一张脸,眼睛黑幽幽的闪着光,平心静气的,说:“你忘了,我已经将近三十岁,早就到了可以自主的年龄,我希望你能让我决定自己的婚事!”
章伯伯把桌子一拍,大骂着说:
“混蛋!你——你——你简直是造反了!你是我儿子,你就得听我的话……”“一伟!”章伯母又拦了进来,她柔和的声音向来对章伯伯的坏脾气有莫大的功效。“你不要这样大呼小叫,好在现在总算弄清楚了真相,关于如何善后,我们再慢慢商量,如果凌霄喜欢绿绿,让他们结婚也未为不可,你何必固执的持地域的偏见,绿绿那孩子纯朴美丽,我倒很喜欢她。总之,我们出去谈吧,凌风需要休息,大家一直在这儿吵,他的伤口怎么会收口?走吧!我们出去谈!”
章伯伯诅咒着向门口走去,大家都跟着走了出去,凌风握住我的手不放,韦白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低声的对我和凌风说:“一天云雾都散清了,嗯?今天的太阳真好,不是吗?把握你们的今天吧!”大家都出去了,章伯母最后离去,用含有深意的眼光看了我们一眼,带上了房门。
室内有一阵岑寂,我低着头,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而且,还有几分愧怍和歉疚。为什么我认定是凌风干的呢?多么不合理的固执!竟连解释的余地都不给他?不听信他任何一句话!我是多么幼稚又多么武断呀!幸好我是回来了,如果我没有回来,这误会要那一年才能解除?
“咏薇!”他低唤。“嗯?”“还生我的气吗?”我望着他,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眼神也很疲倦,我用手轻轻的抚摸他扎着绷带的左肩,支吾着说:
“痛不痛?”“这儿痛,”他把我的手拉到他的胸前,按在他的心脏上。“被你急的。咏薇,”他怜惜的抚摸我的面颊:“你昨天受了多少苦呀?”“没有你多。”我轻轻的说,坐在他的床沿上,弯下了身子,主动的送上了我的唇。他立即揽紧了我,这一吻,我吻进了我全部的歉疚,忏悔,怜惜,和深情。
抬起头来,他的眼角有泪,我用手指拭去了它,问:
“怎么了?”“这两天以来,像两百个世纪一样长,我觉得你像失而复得一样。”“我也这样感觉。”我低低的说,紧握着他的手,从没有一刻,我觉得如此平静和满足。
太阳透过了竹林,映满一窗明亮的绿。
第二十二章
那一整天的时间,我差不多都逗留在凌风的床边,凌风自从受伤之后,一直都没有好好的平静和休息过,因此,看来十分憔悴和苍白。我静静的依偎着他,四目相对,都有恍如隔世般的感觉。想想看,两天以来,多少事情发生过了,多少纠葛和痛苦来临过了,从死亡的手里逃出来,从离别的边缘擦过去,生离死别的威胁,爱恨交集的矛盾,肉体和心灵双方面的折磨,而今,这一切都已成过去,我们依然相处一起,手握着手,心对着心。这以后,应该再也没有烦恼,没有波折,没有误会和争执了。
“我以后会用我整个心灵来信任你。”我说,把他的手贴在我的面颊上。“甚至不再去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它有的时候会欺骗我。”“谁欺骗你?”“我的眼睛呀!”我说,想起柴房门口的一幕,和那些揉碎的喇叭花瓣。“其实,咏薇,”他不安的欠动着身子,咽了一口口水。“你的眼睛没有完全欺骗你,我挨这一刀也并非完全无辜,我必须告诉你,对于绿绿,我也发生过兴趣。她像一匹美丽的野马,常常会不经意的就吸引人要去降服她,我就是这种心情,所以……那天在柴房里,我确实——纠缠过她,还有好几次在树林里,我也游戏似的追逐过她。不过,我的心理纯粹是好玩,只是想逗逗她,就像有时我们会去逗弄一只小猫小狗似的。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做出任何越轨的事情来。你——信任我吗?咏薇?原谅我吗?”
他的眼睛忠诚而坦白,带着那样浓重的祈谅的神色望着我。我立即原谅了他,也信任了他。凌风,他绝非一个圣人,也非完全的君子,但他是有分寸的,他还有一分强烈的责任感,这帮助他走入正途。不过,我相信,穷此一生,他永远抵制不了美色的诱惑,以后,我的嫉妒心恐怕还要接受很多的考验。“为什么不说话?咏薇?”他担心的望着我:“又生气了吗?不原谅我吗?”“我在想——”我微笑的说:“人有爱美的天性,我无法去责备人的天性,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