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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不等回答,她扑上去紧紧圈住他,小脸抵在他颈上,温热的珠泪直接而热烈地熨著男子的肌肤,跟著嚷起:「骆斌,我终於找到你了!」

  她终於找到那可怜的孩子,终於将他抱在怀里,永远也不放开。

  第十章

  再没谁的新婚之夜像他们这样。

  榕树底下,静眉牢牢抱住男子,他不发一语,任凭她的双臂拥住自己。

  这一晚,静眉忘记怎麽回到新房,好似在他胸前栖息好久,唇边有满足的笑。

  至於男子,全然地不能反应。该喜、该怒、该笑、该恨?当心底最深沉的秘密抖现出来,当保护色不再,当心头的枷锁亳无预警地卸除时,骆斌竟不知要用什麽方式来面对自己。

  只有迷惘,在最终的答案尚未明确之际,除了迷惘,还是迷惘。

  欢喜的气味尚未尽散,华家上下却弥漫著一层薄薄的诡异气氛。

  这几日,大家理所当然地把焦点摆在新婚夫妻身上,新婚燕尔,自该浓情蜜意、你侬我侬,但这一男一女还是一如往常的作息办公,若够机灵、眼睛够尖,偶尔还能瞥见大总管新姑爷有意无意地闪避著小姐的眼神,可是说他们吵架又不像,小姐笑得可甜了,较以前更美三分,两人之间无形的电流三不五时就电得一干丫鬟仆役通身泛麻。吵架!?呿!

  婚礼结束後,展煜走了一趟兰州,笑眉跟著霍希克去也快一年了,连静眉的婚礼都没能回来,他去探探她,顺道接她回家。

  展煜离去之後,棉田、纺织厂和总仓几处的工作少了人分担,还得应付那些推辞不掉的交际,骆斌更忙了,忙到无暇思量,去厘清那团紊乱,忙到找不出适当的时机和自己的妻子细细详谈,但他很确定,他待她的情意是真的,知道她心中也有自己,这点教他狂喜不已。

  而静眉也忙,忙碌外,心情格外开朗而温柔,她在等待,等他有一日抛开所有顾忌、勇敢地朝她走来。

  而後,日子在寻常中过去,一个半月左右,远访兰州的展煜回来了,形单影只,身边没有笑眉。他还是他,斯文有礼,笑容依然尔雅温和,但不知怎地,眉宇间似是淡淡地抑郁著,为了什麽?没谁知道。

  「煜哥这些日子有些奇怪,你觉不觉得?」房中,静眉和被倚在床头,视线锁在那名男子审视文书时的严峻侧脸。

  骆斌将书卷放入薄木夹,再妥当地捆在包袱中。他明日一早要往两湖去,最近在谈棉花成布河运的问题,这事打开始便由他接手,一切相关的资料他最清楚,代表「华冠关中」前去两湖议会的人选非他莫属。

  听见问话,他抬起头摇了摇,房中灯火明黄,那张脸幽幽静静,唇边的弧度温柔安详,他心一动,缓缓地踱了过去,坐在床沿。

  「做什麽这麽瞧著人家?」静眉抚著他刚硬的轮廓,手心好软,有一抹馨香。

  「静眉……」经过几次的「改良」、「演进」,终於能顺利地唤出她的名。他定定看著她。「我明天不在家了。」他用「家」这个字眼,这麽自然而然的,心中升起无名的柔软。

  她抿唇笑。「我知道。出门在外,你要小心。」

  「嗯。」他颔首,大掌忍不住覆住在自己颊上抚摸的小手。

  骆斌,说话啊!你在做什麽?怎麽这麽蠢、这麽笨,连一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他心中沮丧,叹了一声。

  「我会想著你、念著你,骆斌……你要早些回来。」

  「我……我办完事就回来!」天啊!瞧他说些什麽,一点表达的慧根也没有。

  静眉显然不知他心中转折,柔声又这:「包袱里我多放了一双鞋,是我亲手做的,还有三条汗巾也是,全绣著你的名,至於那几双袜子是我托舞儿买来的,下一季的棉收成了,我用咱们家的成布再替你做几双,好不?」

  「好。」他又颔首,薄唇抿了抿,喉结又在跳动了。「静眉,我……静眉,其实我、我……」其实什麽?他想说些什麽?骆斌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一口气梗在胸中,必须说出什麽才能舒解。

  静眉瞧著他挣扎的神色,说不失望是骗人的,但她已认定了这个男子。

  呵呵……还是那句话——她什麽都不懂,但缠著人、磨著人时的耐心是很可怕的。对自己这项能耐,她一直知道,且发挥著。

  「骆斌,我会等你……」她轻轻说著,不等对方反应,身子已平躺下来。小手还在他的掌握中,她反握著、轻轻扯动,将他带上床榻。

  最多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总不能连圆房的事也要她主动,羞也羞死人了。

  骆斌踢开鞋,心跳加速地躺在她身侧,对自己下了几百道命令,在一切事情尚不明朗、所有情绪还未尘埃落定之前,他不能欺负她、占她便宜,这对她说来极度地不公平。

  忽地,一个小头颅钻过他腋下,枕在他的宽胸上,藕臂随意地环在他的腰间。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全身肌肉紧绷,担心心脏会发出过大的声响,却听到她柔软地说——

  「快睡吧,明儿个一早就得起程。」

  骆斌内心哀鸣。自成亲以来,展煜去了兰州,他和她都忙,常常夜晚他回到家时,她已经睡著了,又或者他会直接睡在厂子里,极少面对如今这样的状况。

  等他由两湖转回吧,到得那时,他要好好同她谈一谈,要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然後讲心中作出自然的决定。

  他要她,这是无庸置疑的,只是上一代的恩怨横在两人之间,他放开了,才能与她永结白首。

  他合起眼,心慢慢平静,以为她已睡著之际,那柔软的声音再起,幽幽问著——

  「骆斌……你还恨华家吗?是不是……也恨著我……」

  脑中短暂空白,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问出什麽样的问题,他双目陡睁。

  不!不!她为何觉得他会憎恨她?这是如何的误会!

  「静眉……静眉……」他唤著,想试著解释,但胸口上的螓首蹭了蹭,模糊地喃了几声,再无话语。

  她怀抱著疑问,静静睡去。

  ※ ※ ※

  翌日清早,骆斌本欲捉住机会说明,但静眉直到舞儿端来清水和早膳才醒来。而後,两名与他前去的小厮已整装待发,马匹都已安排妥当,旁人在身边围绕,他再也找不到适当时机对她表明。

  「一路上小心。」静眉送到门口,不理别人打趣的目光,小手迳自帮他理著前襟。

  「静眉……你昨晚——」

  一旁的马匹忽地嘶鸣甩头,将他的心绪震回,现下真的不是好时机啊。

  「你、你等我回来。」他不知吃错啥药,双臂猛地抱住她,用力一挤,唇抵上她的发鬓,瞬间又放开。然後头一甩,翻身上马,与两名伴随扬长而去。

  「小姐……姑爷转性啦?」舞儿瞪大美眸,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幕,呵呵呵……就说她的小姐美丽无法挡,再强再冷的钢铁也要成绕指柔的。

  静眉心中微荡,这是成婚後,他首次在旁人面前表现出对她的依恋。

  傻瓜,你哭什麽?她赶忙揉著眼,将感动的热潮逼回去,笑得好美。

  骆斌这一去快的话十数天、慢的话就得花上一、两个月周旋。日子仍安静地过去,除处理家务和分担厂子的工作外,静眉常向展煜问起笑眉的状况,得知笑眉之所以没跟著回来,正是为了银毛虎霍希克,他为她受了极严重的箭伤,一条性命好不容易才留住,她要在身旁照顾他,怎麽也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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