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谢谢郁叔叔了。”梅实在觉得打个喷嚏并没那么严重到连吃饭都要被隔离,但他的口气虽亲切委婉,却大有一股不容反驳的霸气。
对着黑影消失的花园入口,梅呆望了半晌道:这就是上海家喻户晓、纵横商场的郁孟霆吗?爹地执意要她找的人?
* * *
晚餐过后。
郁孟霆站在窗前抽着雪茄,等待着。
叩!叩!敲门声礼貌而优雅。
“请进!”郁孟霆熄掉手上的雪茄。
“郁叔叔。”梅抱了一包东西进来,朝背对着自己的郁孟霆,礼貌称呼。
“叫我孟霆就行了。”他转过身于向梅走近。
迎着步步逼进的身影,梅顿时哑然,努力眨了眨眼要确定这位“郁叔叔”──他有着硕高挺拔的身村,比她所见过的中国人都高,轮廓分明的五官、深邃的眼神,可以说是非常的……handsome……中国人应该说是“英俊”吧!那一身笔挺的欧式西服,虽已卸下外套与领带。仍显得英气逼人。论体型、举止、声音和花园中的黑影是很相似,但年纪却与她所料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可能!爹地回英国也近二十年了,而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怎会是多年的“老”友呢?
“你?呃,我是来找郁叔叔的,银姨说他在书房等我。”悔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没走错房间,那么这个人可能是郁叔叔从香港来的朋友吧?
“是这儿没错!”看她一副狐疑的样子,郁孟霆轻松的说。“我就是如假包换的郁孟霆,你口中称的“郁叔叔”。”
瞧这张讶异、天真的天使面孔,她比相片中的影像更多了些女人味,一头俏丽微鬈的摩登短发,取代了原有的飘逸长发,浅咖啡的发色与那晶亮的褐色明眸相应和、精雕细琢的五官,衬出她那与众不同的美,但眉宇间却潜藏着一抹坚毅,犹如历尽辛酸的少妇,这不该是她花样般年纪所应有的……
“很抱歉,我的确难以置信,一位四、五十岁的人怎可能保持得这样年轻。”不过是个纨 子弟刻意的恶作剧罢了,梅心想。
“哈哈……谢谢你的恭维呀!”郁孟霆忍不住大笑起来,梅还真固执得可爱。
“郁叔叔既然不在,我想我待会儿再来。”梅强忍脾气的说,要不是看在郁叔叔的面子上,她才懒得与他穷磨菇呢!
“我与你父亲结识时才八岁,也难怪你会怀疑。”郁孟霆颇欣赏她自然不造作的个性。“你大概认为这“郁叔叔”应该头发花白、双眼蒙眬、满脸的风霜与皱纹,还留着两撇小胡子,最好是扥着拐杖,驼着背,满脑子的生意经,是不?”他一面说,一面夸张地做出花甲老者的蹒跚样。
噗哧一笑。“你真的是──”她微倾着头看向他。
“千真万确!我──让你失望了吗?”郁孟霆深深的看着梅,好像真怕她不接受似的。
梅睁开空灵双眸回视着他。
其实她心中已确定了,因为那眼眸中写满着诚挚,是骗不了人的,但为何又多了一抹期待呢?
“对不起,郁叔……喔不!郁先生,我只是没想到你竟如此的──年轻,刚刚实在失礼了。”真够糗的,梅觉得脸上一阵热哄。
看她突然胀成苹果般的脸颊,就像当年那样红咚咚的,郁孟霆莫名其妙地在心里头笑了没完。
“我并不怪你呀!”郁孟霆眼睛漾着笑意,摇摇头说。
梅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对着他,一脸的无邪与天真。
“不过,我希望你直接叫我孟霆。”依旧是礼貌而命令式的口气。
他微眯起双眼呈半月形状,直在眼睑之间搜索着,神色显得深不可测,教梅心头无端又掀波涛。
许久,他才满意似的接过梅手中的包裹,慢慢的拆开。
“呃!那是爹地要我交给你的,他说你看完之后就会知道如何替我安排未来的生活……其实,你并不需要费心的,我都已经二十岁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并不是来要求你的帮助,只是答应爹地要把这些东西交给你……”梅说得急切,生怕被当成累赘。
见他专注于信件上,梅原先的防备渐渐消除,也才能静静地重新评估起眼前这个男人。
梅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是好看,不仅有出色的外表,他的谈吐、举止于温儒中透着威严,刚毅中又不失柔情,尤其现在,他那半敞开的领口下方,隐约若现的胸肌,使得他独具的男性魅力更加展现无疑……还有那迷人的……
天啊!这怎么可能!梅好想钻个洞躲进去,她竟肆无忌惮地去打量一个男人。她快速地看他一眼,还好没被发现。
梅心想,这要是让爹地知道了,恐怕会气得从地下跳出来,狠狠地训诫她一番吧!虽在英国受的是新式教育,但有关男女间交往的事,爹地对她仍是相当严厉的。
不过,爹地是那么慈爱,甚至没骂过她呢……一思及此,梅不禁眼眶微润。
“雷是个好父亲。”郁孟霆仿佛看穿她心思似的。
梅点点头,眼泪已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嘘!”郁孟霆伸手拭掉梅脸上的泪,轻轻的、极尽温柔的哄她。“有什么难过的事尽管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没有!”不曾让一位陌生男子如此亲近地对她柔声低语,悔一时慌乱地退后,心口跳得厉害。“对不起!在你面前失态了。”梅从不曾在人前直接发泄内心感情的,但为何在郁孟霆面前竟这样软弱。
看她倏地缩回身子,两只小手不安地相互摩掌,双颊在密而翘的睫毛覆盖下仍垂挂着泪滴。瘦削的粉肩,此刻更是单薄得教人心疼。
郁孟霆突然想紧紧地拥住她,给她依靠、给她温暖。
“你怕我吗?”郁孟霆直视着她的眼睛,关注而小心地问着。
他为何这样问?难道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应该怕你吗?”其实梅也不知道,总之,他愈是靠近她,她的心思就愈无法集中,这是怕吗?
“不!我不要你怕,我要你相信,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的。”郁孟霆正色地说着,仿佛这是件再严肃不过的事了。
可是梅却直觉自己努力建造的堡垒正在塌陷中,她必须再武装起来。“谢谢你,但我已经习惯独立了,而且也不打算接受同情!”
“我想你误会了,这不是同情,只是要告诉你,你并不孤单。”他伤她的自尊了吗?郁孟霆难过地想。
郁孟霆忧戚而真挚的眼神、诚恳的言辞,在在令悔竖起的心防又一次撤下,而存在于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偶也正一点点地暴露。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梅硬咽得说不上来,拚命地止住一波波上涌的泪水。
郁孟霆的巨掌突然紧握住梅的小手,恍若给予溺陷中的她有一股强力的支撑,使得她起伏不定的情绪稍获平抚。
“想知道你爹地信上怎么说的吗?”
梅瞪大眼睛看他。
“他希望你住在我这儿,不必再回英国了。”
“这……可是我妈咪……和弟妹都在英国呀!”梅虽然知道他们本来就不愿与她同住,但是……
“你认为他们能够真心接纳你吗?”
“可是……最起码……我们还有一点血缘关系,而我和你,却完全没有关系呀!我甚至认识你还不到一天,又怎能赖在这儿呢?”梅的泪水又滴落下来,郁孟霆似乎有看穿她心事的本领,怎么办?梅觉得好无助,好孤单!今后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