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晚看着他,总算还有点良心地说:「不然这样好了,机器我们轮流扛……」她伸手就要拿他的摄影机。
许哲嗣立刻紧紧护住他赖以维生的宝贝。「算了吧,万一妳把机器给摔坏,回公司我就要赔到脱裤子了。」
童晚吐吐舌头,笑了出来。「机器可以摔,裤子可别乱脱,小心以后你的老婆会哭哦。」
她果然没有未婚女子该有的矜持与自觉!许哲嗣想着,她直接的玩笑话总是能说得令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好吧,他承认,在她面前他常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不但嘴笨,连脑袋都是浆糊。在别人眼中,他和童晚或许是台内公认的好搭档,但其实说穿了,只是摄影组里实在没有人像他这样被她克得死死的,甘愿陪她上天下海发神经。唉……
童晚看看手表,走到路旁的石头上坐下。「好吧,我们休息五分钟,可是说好了,就五分钟哦。」她汗湿的黑色发丝黏在白皙的颊上,看来也是流了不少汗。
许哲嗣放下机器,挑了她身旁的另一块大石头坐下,喝口水。「虽然妳才刚被降职处分不久,但是妳也不用为了要咸鱼翻身这样拚命吧,难得有个可以休息的日子,也不懂得好好把握。」
童晚因先前在联机报导风灾新闻时,忍不住犯下在镜头前情绪失控的严重错误而遭到处分。虽说当天她的痛哭流涕意外换来了高收视率,但却无法获得上级长官的认同,长官认为她有失记者的身分素养及损害公司新闻台的专业形象,所以严重处分!
为此,她还意志消沉了好一阵子,不过她终究是个乐天派,所以很快又找回了奋斗的目标。
「我才不是为了咸鱼翻身呢。」童晚一脸认真地强调。「我是为了拿我的普立兹奖,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普立兹?噗……」许哲嗣忍不住噗声笑出。「我想妳要说的是台湾金钟奖吧!」
「不管什么奖,总之,这次的企划我有绝对的信心,只要让我们找到了夜火村,我就有自信做出一篇史上超强无敌的专题报导。」
「单凭一封读者来信?妳就能这么笃定?」
「当然,因为我已经查资料证实过了。」童晚从背包里拿出一迭资料。
前几天,她接到一封观众来信,信中提到在此深山里有一个几乎已被世人遗忘的部族村落,在那里有个从小被黑熊养大的孩子,这讯息当然引起了她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这一带山区确实有个夜火村,他们是台湾原始山地部落的一支,现今全族人口只剩七百多人,加上他们很少跟外界联系,年轻子孙也几乎没有到平地城市谋职工作,一切自给自足,所以一般人很少听过他们。至于那个传说中被黑熊养大的小孩,嗯……资料当然是查不到啦,所以就等待我们去发掘喽!」
「妳还真有冲劲。」他打了个大呵欠。
「那当然,我可是专业记者耶。」她斗志高昂,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样。「你难道不觉得这种题材很炫吗?你想想嘛,以前我们只听过国外有那种被猩猩养大的泰山,或是被野狼养大的狼少女,却没想到在台湾真的也有这种例子,黑熊耶……嗯,果然是台湾特产!」
「我看妳是电影看太多了。」
他还是兴趣缺缺,但她依旧兴致勃勃。
「你难道不会去想,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在山里被养大?也许在他身上会有一段感人的身世也说不定哦。」她想象道。
他摇头,忍不住泼她冷水。「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被动物养大的,妳期望谁来告诉妳他感人的身世?黑熊吗?」
童晚思索了下,仍不放弃。「我是记者,这正是考验我专业能力的时候。」
「妳真的打算采访黑熊」他真要被她彻底打败了。
「当然不是,谁那么蠢!」她皱眉抗议。「我当然会用别的方法啊。」
许哲嗣点点头,不再多言,反正按往例——她说了就算!也许以她的「敬业精神」,她还会连带访问山里的小鹿啊、猫头鹰之类的「邻居」吧。
童晚看手表,又抬头望天空。此时,天色已明显阴沉下来,原本晴蓝的天,不知何时被一层厚厚的黑云给霸占。
「喂喂,我们被乌云罩顶了,赶快,可能要下雨了。」她拍拍他,连忙跳起来整装赶路。
「什么乌云罩顶?听起来怪不吉利的。」许哲嗣咕哝着,只能扛起机器继续朝深山前进。
他们两人随着曲折的山径弯来绕去,越来越寸步难行,小路旁杂草丛生,几乎要将两人淹没。
倏地--啪嚓!一个怪声乍响,接着便是许哲嗣的高分贝哀叫。
「啊!SHIT!」许哲嗣粗咒,吓了童晚一跳。
「怎么了?」
「我……我的脚……」
童晚朝下一看,忍不住倒抽口气。「这……这……」她吃惊,瞪大眼。
许哲嗣的脚正被一个锯齿状的捕兽器给狠狠夹住,动弹不得。
「妈的,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做这种鬼陷阱?」许哲嗣放下摄影机,以手企图掰开捕兽器。
「可能是那些村人捕山猪用的……」
童晚捡了一根树枝蹲下身想要帮忙撬开,但捕兽器硬是紧紧咬住许哲嗣的脚踝不放。两人一阵折腾,满头大汗。
「怎么办?打不开……」鲜红色的血液沾上她纤白玉指。
天色渐暗,她急了,双手微微发颤。
「打电话到山下。」他提醒她。
「啊对,我们可以打电话求救。」童晚从背包里搜出手机,急急按键。接着,她懊恼大叫。「喂,不要闹了,收不到讯号」
「试试我的。」他指向自己的背包。
童晚翻出许哲嗣的手机,一样,收不到讯号。
「烂手机,这样就挂了,回去立刻换一家……」童晚咕哝低咒着,声音里却是明显的泣意。放回手机后,她内疚又无助地望着许哲嗣。「现在怎么办……」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滑落,她真的害惨了他——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来这里,你也不会……都是我害你的……」
「我又没有怪妳,不要哭了。」许哲嗣反过来安慰她,虽无奈,但也没办法。
童晚抹去泪,立刻恢复坚强新女性的本色。「没关系,我走出去求救。」
「不要啦,太危险了。」
「不怕,我们不是有带一些可以用来吓动物的防御工具吗?都留给你。」除了随身的包包外,她只取走其中一支手电筒。
「喂,我不是说我危险啦,我是说妳。」
许哲嗣拉住她,坚持不让她单独行动。童晚却急急抽出手,完全把他当受惊的小孩一般哄他。
「别怕别怕,我马上就找人来救你哦。」
「喂,不要闹了!」许哲嗣急喊,但娇小的身影已迅速消失在树林间,说到做到的实践性格完全发挥。
可童晚并没有下山,反而疾步走往山内的方向!因为据她判断,这里应该已经距离夜火村不远了,尽管有些冒险,但只要想到天色已晚,下山又太远,她便决定赌上一赌。
约莫走了十分钟,一道天降的闪电击向远方山头,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黑云压境,紧跟着来的便是滂沱大雨。
顶着说来就来的急强雨势,童晚在已然湿滑的黄土山径上奔跑起来,多次差点滑倒。
又一次闪电!这次近得几乎就要劈在她头上。童晚尖叫出声,双手摀耳的同时,脚底不小心一滑,整个人重重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