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巡叹了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但他绝对知道他是无法忍受小妹有任何的不快乐,所以他必须为小妹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预留后路,以免到时吓着了爹娘。唉!他这个做大哥的还真是忙。
* * *
邵寻寻几乎在房里发了一上午的呆。
少了替项子忌张罗吃的,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项子忌才离开一天,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过了好久?
除了刚开始的「激烈反应」之外,对项子忌的离去,她倒也没有特别难过,只是突然觉得日子变无聊了,奇怪?以前她都是怎么打发这么无聊的时间?
寻寻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桌缘,桌上正摊着项子忌的那封留信,她已经盯着它看了许久,信上其实并没有写什么特别的,但真正令人费解的是--他竟然用小篆写?
他以为她是古人吗?还是他恰巧知道她看得懂小篆?
她猛盯着信反复瞧了又瞧,突然有个灵感一闪疾过,她连忙翻出她放在木盒中--那个记载有陵墓资料的简牍,她将它小心地摊置在项子忌留下的信旁仔细比对......
噢!她简直不敢相信!它们的笔迹一模一样!老天!甚至连字尾习惯性勾起的笔触都相同。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竹简也是出于项子忌之手所写的,但……怎么可能?这卷简牍起码将近千年,一个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项子忌到底是什么人?
寻寻心中满是疑问,这才意识到除了他的名字外,她几乎对他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他的岁数、打哪儿来、家中有些什么人?哦!对了,他或许有个妹妹,她曾经听他提过,好像叫虞贞……她记得他曾指着她身上的环石说是他妹妹的。
寻寻抽出领口的环石坠子,随手把玩观看着,兀自猜测它或许会是个关键。
啊!她惊叫一声,一双美目瞪得老大。
她的环石变了!什么时候变的?她怎么都没注意到?
原本呈琥珀透明的环石里,赫然出现一丝丝像血丝一样的图纹嵌在其中,而且那血丝像是会流动似的,好诡异。
她记得她在墓里发现项子忌时,它曾经异常地发热发亮,但怎么会有血丝?
一切都太玄奇了。
这是遇到项子忌后,邵寻寻第一次仔仔细细思考项子忌曾经说过的话、认认真真回想她认识项于忌的经过。
难怪他说话会有一种特殊的口音、难怪他的穿著和她们不同、难怪他会梳了一个只有秦朝男子才会有的发髻、难怪他会口口声声提到徐福、难怪他会急于知道秦始皇死后的事情、难怪……
太多的难怪都纷纷指向一个最明显的事实--他根本就是秦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被搞糊涂了,为什么项子忌没告诉她?
寻寻因发现这迟来的事实而震惊不已,她不住地在房内来回踱步……没想到「邀古居」居然真的邀来了一个古人。
「小姐,您准备好了吗?」小韵推门而入,取出橱子里的鸳鸯刺绣。
「准备什么?」寻寻停下脚步,愣看着她。
「您不是说要拿绣好的鸳鸯去给夫人看?」小韵道。
「是吗?」她何时说过,怎么她不记得了?「哦,那就现在走吧!」
她领先走在前头,心里仍然惦记着项于忌的事情。捧着鸳鸯刺绣跟在后面的小韵,原本还担心可能没有多余的手来接小姐无意间碰落的东西,可是,一路走到「笑靥阁」,寻寻因太「心不在焉」,反而没碰洛也没绊到任何东西。这下小韵反而更紧张了,难道咏晴她们说小姐可能撞邪的事是真的?
「笑靥阁」里,吕翠意和邵雍正悠闲地坐在一张躺椅上,享受温暖的阳光。
「阿爹,阿娘。」寻寻请安道。
「寻寻,妳来得正好,娘还准备差人去找妳呢!」吕翠意绽出温柔的笑靥。
「阿娘找我什么事?」
吕翠意依柔带笑地对身旁的夫君道:「雍,你去忙吧!别陪我了,有寻寻在就行了。」
「宝贝女儿来了,就准备不要我了呀?」邵雍亲昵地偷香了妻子一下,惹得吕翠意一脸嫣红。
「不害臊,跟女儿争。」吕翠意笑斥他。
邵雍乘机又亲个正着,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留下她们母女两人。
「来,坐这儿。」吕翠意拍拍身旁的空位,顺手接过小韵递来的鸳鸯被套。「嗯!这对鸳鸯绣得真不错。」她赞赏着。
「阿娘……」寻寻支支吾吾地问:「阿爹……二十几年来,都这么黏妳吗?」
吕翠意听了她的话后,竟一反常态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半一半啦!」
「什么意思?一半一半?」寻寻不懂。
「如果寻寻的夫君是个小贩,寻寻会怎样?」吕翠意含笑问。
「陪他叫卖喽!」她不假思索地说。
吕翠意点点头继续问道:「如果是个农人呢?」
「当然是和他一块下田工作!」
「为什么?」她再试问。
「这样会让我觉得和他更接近,因为我了解他在做什么。」
「如果妳什么都不会,而且妳的夫君也不答应让妳跟着他做呢?」
「我还是会死黏着学习!」寻寻回答,意会到阿娘所谓一半一半的意思,然后半转过身面对吕翠意,问:「阿娘以前也是这样黏着阿爹吗?」
「这是我爱妳爹的方式。」她点点头道,想起了一些往事。
吕翠意是当年邵雍到外地去盗墓时,突然带回家执意要成亲的。
由于吕翠意家境清苦,父亲去世时没钱埋葬,所以她的继母要将她卖去酒楼,就在街上被继母连拖带拉时,她遇到了邵雍,而邵雍就这样买下她,带他回乡并且执意娶她。
对于邵雍,她是心存感激的,她知道只要待在他身旁,即使是当个丫头或小妾,也绝对强过在酒楼陪伴无数男子,只是她从没想过他会要她当他的正妻,而且是唯一的妻子。
所以,在邵雍的坚决下,混杂着感恩与爱慕的心,她嫁给了他。
婚后,吕翠意深深体验到他的情、他的好,她知道自己是爱上他了,只是有一点让她很不安,那就是她完全不清楚邵雍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他也绝口不提,她只知道他都很晚很晚才回来,甚至是接近清晨的时候才回来。
有一天,吕翠意终于忍不住,半夜偷偷跟踪邵雍出门,才发现他盗墓的事实。
当时,他非常生气,而她却哭了。
但她的伤心绝不是因为丈夫盗墓的关系,而是因为她在邵雍眼中看到了一抹狼狈,他认为她会笑他、会因此而瞧不起他,天!他一直是对自己那么有信心的。
为了要让邵雍明白她对他的爱,从那天开始,每当邵雍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跟着出门,一路跟到墓地,想要参与他的挖墓工作;对她的行为,邵雍当然是不能接受,他很顽固,但她比他更顽固,他越不答应,她就越认真学习所有盗墓的知识与技巧,而且每次一定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后来,邵雍开始在建筑事业有所成就,盗墓不再是主要工作,他也才慢慢坦然接受吕翠意跟班多年的事实,并且逐渐发展成夫妻两人共同的嗜好……
直到邵寻寻十岁那年,有一回,他们带着寻寻一起去盗墓,没想到半夜里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大量雨水混着泥土从他们挖筑的盗洞流进墓穴里,就在邵雍护着寻寻先爬出洞口时,盗洞突然整个崩塌,压住吕翠意的下半身无法动弹,一夜过去,她的命算是捡了回来,但双脚却瘫了,无法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