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邵寻寻就听见有人提到「邀古居」什么的,她心头恍若压了块大石头,直喘不过气来,希望事情别跟项子忌有关才好。
所有的家仆此刻几乎全都聚集在前院,几个丫头甚至已经哭了。
邵雍高高站在石阶上问道:「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伙儿彼此瞧来看去,又偷瞄站在邵雍身后的邵寻寻,没人敢冒死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寻寻耐不住性子,抢先说话。
邵雍倏地转身,对着寻寻怒道:「妳跑来这儿做什么?怎么可以把娘一个人留在大厅?」
「是阿娘要我来瞧个究竟的。」寻寻偷偷对邵雍吐吐舌头。
「出现了……又出现了……在﹃邀古居﹄……」咏晴丫头突然颤声道,同时转移了父女俩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又出现了?」邵雍问。
「鬼……」另一个年龄较小的丫鬟接话。
「这种事不可以胡说八道。」邵雍厉声道,吓得仆人们纷纷噤声。
只有老太爷邵农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鬼?敢情是老太婆回来看我了,啧啧,她也真是老糊涂了,回家也会走错路,怎么跑去﹃邀古居﹄了呢?」
「不是,这个鬼是男的,还穿着白色的衣服,不信你们可以问小韵,她也亲眼看见了。」咏晴一下子就将难题抛给小韵。
小韵为难地点头道:「晚膳时,咏晴她们跑来问我有关闹鬼的事,搞得我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咏晴就邀我一起去瞧个究竟,谁知还没走到少爷的厢房,就看见一个穿白衣的男子从里头出来……」
那个最小的丫鬟又害怕地哭了起来,抽噎道:「是真的,我也看见了,而且他的发髻梳得好奇怪,还歪向一边。」
小丫头目前跟着小韵学梳头,所以她自然第一个注意到那鬼的发型。
「妳们一定是看错了,也许是大哥回来了,他都是穿白色的衣服,记得吗?」寻寻作最理性的分析,因为只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是大少爷的,我两天前就看见过房里有人影晃动,如果是大少爷回来了,怎么可能会没向老爷和夫人请安?」咏晴说道。
「而且少爷的发髻不会梳得歪歪的。」小丫头还在坚持这点。
众人一致点头同意这两项说法。
「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邵雍沈声道。
在众人目光的推派下,苏大婶站出来说话了。
「先前怕只是丫头随便说说,我们也不想惊动您和夫人...」
「这样吧!我现在亲自过去一赵,有任何疑虑的人可以跟来。」
邵雍的当机立断阻止了仆人们的议论纷纷。
情况急转直下,寻寻见大势不妙,想要借故加以阻止,却为时已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一大群人好像要去斩妖除魔似的,斗志高昂地跟着邵雍杀往「邀古居」。
而邵寻寻也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跟在众人的后头准备迎接自己的死期到来。
* * *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邀古居」,才刚踏进苑内,就见邵巡房中,闪着微弱的烛光,果真有人影晃动。
邵雍箭步上前,却被一个拿着嫌刀的老家丁阻止。
「老爷……让……让我走您前头,也……也许是个厉鬼。」他抖得连镰刀都拿不稳。
邵雍简直哭笑不得,他盗墓几十年,也没撞见什么幽魂鬼魄的,如今竟有此家仆担心他给鬼吃了!实在是……唉!
嘎吱一声,众人马上噤若寒蝉,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直盯着缓缓向后开启的房门。
「老……老爷……您…您向后站点……」
老家丁拿着镰刀挡在邵雍之前,一副准备赴死的模样。
随着房门大开,所有的人逐渐看清了那个「鬼」的长相,全都傻眼了。
「大哥……」寻寻喃喃叫道。
「你们怎么全都在这儿?这么欢迎我回来吗?」
邵巡笑咪咪地走出厢房,还故意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他直接走到邵雍身旁一手对他勾肩搭背,一手则揽着寻寻。年近半句的邵雍站在同样高大的儿子身旁,丝毫不逊色。
「瞧!你才一回来,就引起这么大骚动。」邵雍笑着朝邵巡的胸膛捶了一拳。
「什么骚动?」邵巡问。
「没什么,没什么,纯粹误会一场。」苏大婶出来安抚一番,不断击掌喊道:「大家别愣在那儿了,赶快回去工作。」
苏大婶不亏是老经验的,底下丫头开出这么大的玩笑,得趁老头还没生气之前,赶紧让它平息才是。
众人哄然作鸟兽散,不过倒是有几个丫头,还不死心地跟着拿镰刀的老家丁探头进去少爷的厢房查看一番。
寻寻沈着一张睑直对房门口张望,脑中一片混乱,只希望项子忌已找个地方藏身了。
邵农平拉着邵巡,嘴里还不住咕哝道:「差点就把你当成老太婆了,罚你陪爷爷喝一杯。」
「走吧,走吧,翠意还在等着我们呢!」邵雍催促道,事情既已解决,他当然是迫不及待地要回爱妻身边。
回厅途中,邵巡偷偷朝走在最后的寻寻眨眨眼,神情很暧昧,但寻寻根本无暇去细想大哥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项子忌,她实在很担心。
一顿晚餐,寻寻吃得食不知味,匆匆告退回房后,想也没多想的就直奔邵巡卧房。可是她找逼了整个厢房,就是没有项子忌的踪影。
寻寻无助地走向床铺,环抱着枕头坐在床侧,枕头上甚至还留有项子忌身上的气息,她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哥突然出现,而项子忌却不见了?
接近亥时,邵巡才沾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回房,一进门,就瞧见寻寻坐在床边打盹,紧皱的眉头显示她睡得极不安稳。
他轻轻唤她,她立即像受吓的小猫般惊醒,从床边弹了起来。
「大哥。」她眨眨眼,看清来人后,立即抓住他的臂膀急问:「人呢?人到哪儿去了?」
「什么人?」邵巡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悠闲地跷起二郎腿。
「子忌呀!」她脱口而出。「就是我们从墓里救出来的那个人。」
「他走了!」他耸耸肩。
「走了?什么意思?你赶他走的吗?你怎么没有拦着他?」
「我如果赶他走,就不会拦着他,我没有拦着他,并不表示是我赶走他的。」
邵巡觉得小妹一定是急昏了头,才会问这么互相矛盾的问题。
「大哥!」她现在可没心情和他玩文字游戏。
他慢条斯理地轻啜口茶,才缓缓道:「是他自己走的,我亲眼看见的;他走的时候,恰巧被丫头们看见,我怕事端扩大,就留下来帮忙『安定人心』,所以来不及拦他」
「不可能,他说他不会不告而别的。」寻寻气愤道,双手为极力掩饰内心的失望而紧握着。「他答应过要和我说再见的…?他竟然骗我……」
言及此,寻寻虽然语气愤概,但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斗大斗大地夺眶而出,吓着了自己,更震慑了邵巡。
邵巡倏地收起平日的嬉皮笑脸,看着小妹细细过滤这些天他偷偷跑回来时所见到的一切,心底顿时有些明白。
她的确很在乎那个叫子忌的男人!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个是他给妳的。」邵巡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给她。
他本来是想把这封信先拙著,等他确实查出那男人的来历后,再交给寻寻,他看得出项子忌是个不错的男人,但他的出现实在太神秘了,而且他留的那封信又很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