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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页

 

  “访竹!”晓芙再喊。访竹走到床边,在床上坐下来,她低垂着头,望着自己的手指……模糊的想着,婚戒已经订制好了。白金的,上面镶着小小的钻石。她咬紧嘴唇,嘴唇出血了,她用舌头舔去了血迹。“晓芙,”她清楚的说:“拜托你去叫飞帆进来。我有话和他说。”晓芙一语不发的出去了。立刻,飞帆走了进来。

  第十章

  访竹抬起头来,她定定的、深深的、紧紧的注视着飞帆,飞帆也同样注视着她,两人都不说话。然后,访竹跳起来,一下子投进了他的怀中,他抱紧了她,那幺紧,那幺紧,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了。他抱紧她,吻她,她也回吻着他,激烈的回吻着他。然后,她低喊着说:

  “飞帆!你认为这是什幺时代?你认为我会把属于我的珍宝让给别人吗?你以为我有这幺好的风度吗?你以为离开了我,你还能有幸福吗?我又有幸福吗?我打赌,在这一刻,你爱的是我,不是她!你敢说不是吗?你对她是怜惜、责任和歉疚,对我,是──爱情。对不对?我说对了吗?”

  他长长吸气。“你是对的。”他说,痛楚的说:“如果我说我爱她超过爱你,那未免太虚伪了。你是对的,你总可以──把我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眼泪滑下了她的面颊。“你这个傻瓜!你居然选择她而放弃了我!”“我选择了吗?”他问,心痛如绞,眼眶湿了。

  “你选择了!”她说,泪珠盈盈中,那对眸子闪亮如星辰。“当你在你家像生离死别般吻我的时候,你就已经选择了。你不能不这幺选择。她无家可归,又病又衰弱──你是她唯一的支柱,是她的──丈夫。”她深呼吸。“尤其,她不是当年的校花了,她也不再年轻。失去了青春和生命力的女人,不可能再找到任何归宿。你就是她的归宿,所以,你的责任感,你的见鬼的良心,你的怜悯……把我的地位全占掉了。”

  “访竹!”他哑声喊。眼中已蒙上泪影。“让我们好好的再想一想……”“有什幺可想?”她责问着。“我说了,你离开我之后不会幸福,我离开你之后也不会幸福,我们经过了多少努力和奋斗才争取到婚姻和家庭的承认。现在,请帖发了,日子订了,未来本来已经被我们抓牢了。而她来了!她来了!飞帆,以两个人的幸福去换一个人的幸福,好象是件很荒谬的事,是不是?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你居然要牺牲掉我们两个人的幸福去换她一个人的幸福……”她痴痴看他,踮起脚尖,她吻他的面颊。“可是,如果我们如期结婚了,真的会幸福吗?在她来了以后?如果我们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然后,我们照样结婚,照样去度蜜月,甚至生儿育女……哦,”她抽泣着:“我们真能那幺‘理智’,你就不是你,我就不是我。我不会爱上你,你也不会爱上我了!”她哭倒在他肩上。“所以,傻瓜,照你的选择去做吧!这并不是不合算的选择,事实上,你已经想过了。我们结婚,是三个人的不幸,我们分手,起码还有一个人幸福!去吧!傻瓜!去做你选择的事!去吧!”

  他紧搂着她,然后用双手捧住她的面颊,他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面颊……他的泪和她的交织在一起。然后,他又把她的头紧压在胸口:“不!”他挣扎着。“我舍不得你!我──做不到!访竹,你为什幺不自私一点?为什幺不自私一点?你明知道,只要你对我说,你离不开我……”

  “胡说!”她嚷着:“我是自私的,自私得不敢用我的婚姻来冒险!而且,我还年轻,我还有青春和美丽……若干年后……我……我……”她努力抑制抽噎。“我可能还会找到幸福!”他惊愕、震动、痛楚,而迷茫。

  “你怎幺可能──把我所有的思想都读出来?”他问。“你怎幺把我透视得这幺清清楚楚?”

  “你就为了这点而爱我的!不是吗?”她问,用力一摔头,把长发摔到脑后去,她用衣袖擦净了泪痕,那充满青春的面庞是光洁而明朗的。她狠狠的瞪着他,咬牙说:“不要让我轻视你,顾飞帆,永远不要让我轻视你!外面客厅里,有个被命运折磨得快灭亡的女人,你不去救她,没有第二个人能救她!你去吧!你知道她已经糟到什幺地步了吗?把你放给她,我连嫉妒心都没有了!”她仰了仰头,推开他,她大踏步的冲往门口,打开卧室的门,她翩然回顾,唇边涌现一个无比无比美丽的笑容,她几乎是洒脱的说:“再见!飞帆!”她冲进客厅,微珊还蜷缩在沙发中啃指甲,痴痴呆呆的等待着飞帆。冠群夫妇不安的在室内徘徊。她一直掠过他们,像阵旋风似的卷往大门口,冠群夫妇愕然的送到门口来,访竹在门外忽然停了停,回头说:

  “冠群,晓芙,你们要转告飞帆,他和微珊现在并不是夫妻,除非他们再结一次婚!哈!飞帆命中注定,是要结四次婚的!我会送一件有玫瑰花环的婚纱和礼服来,九月十五,听说是好日子!”她再摔摔头,长发飘飞。她穿了件白色丝质洋装,衣袂翩然。她眼睛明亮,皮肤皎洁,整个人焕发如一片发亮的云,她转身奔跑,飘然的消失在走廊里了。

  尾声

  两年的岁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两年,每个人的变化都很多,纪家的夜晚不再笑闹喧哗。纪访萍在大学毕业后嫁给了亚沛,能有个在婚前不出问题的婚姻,纪醉山夫妇已经谢天谢地。他们夫妇永远忘不掉访竹那日兴冲冲和未婚夫出去,回来时却简单明了的用一句话,对纪家像投下个炸弹般爆炸开来:

  “爸爸,妈妈,不要准备了,没有婚礼了!”

  丢下这炸弹后,她就那样深沉的把自己埋在沙发深处,急得全家暴跳如雷,她却静悄悄的不言不语,直到醉山要拨电话给冠群夫妇找飞帆,她才跳起身来压住听筒,用那幺轻柔那幺温暖又那幺真挚而凄凉的声音说:

  “不要打电话去,求你们!他已经够痛苦了,他面对的问题、折磨和困难比我多得多!求你们,别再问了!不是他取消了这婚姻,是我!爸爸妈妈,你们本来也不赞成这婚姻的,是不是?何况,结婚并不一定是喜剧的结果,分手也不一定是悲剧的开始。我很快乐……”她掉下泪来。“只要你们不追究,我很快乐!”醉山夫妇被她弄得手足失措而又惊诧达于极点。最后,还是亚沛跑来,揭穿了所有的谜底──他从他哥哥嫂嫂那儿听到了最完整的故事,也见到了这故事的另一主角──微珊。醉山夫妇都不说话了。人生,有的是奇奇怪怪的故事,为什幺,偏偏要轮到纪家来承受?偏偏要轮到像访竹这样纤柔的女孩来承受?纤柔?纪醉山事后想了很久,访竹真像她外表那样柔弱吗?不!能在短短数小时中,拔慧剑,斩情丝者,世上真有几人?不,访竹是坚强的,访竹都能坚强如此,身为父母者还能不支持她吗?于是,那一段尴尬、困难、挣扎的日子……终于成为过去了。同时,大家都有了默契,包括亚沛在内,他们对飞帆的一切开始只字不提,好象这个人在纪家从未存在过,在世界上也从未存在过。连他的发展,大家也不过问,虽然访竹确实守信,在第二天就把那有玫瑰花环的婚纱和礼服,派亚沛送到晓芙家去了。两年了,对访竹来说,她觉得自己像经过了一场生死般的修炼,她成熟了。那个为哈安瑙掉眼泪的小女孩,那个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流泪的小女孩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坚强、稳定、独立的女人。不过,在她内心深处,依然有那幺柔软的一部份,深藏着,深埋着,不为人见,不为人知。但,两年来,除了成为她妹夫的亚沛,纪家和所有飞帆的朋友都不来往了,包括晓芙夫妇。人,朋友总在一个时期一个时期的改变着。访萍婚后,和亚沛也组织了小家庭,姐妹间依然来往频繁,那默契始终存在──她们绝口不提顾飞帆,甚至,不提冠群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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