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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虽然丹朱穿的不是弓鞋,但走起路来仍如弱柳扶风,娇嫩的小脚怎经得起崎岖乱石的折磨,一跛一踬地走了几里路,便已疼得难受。

  敖倪别无他法,只好背起她慢慢地走。

  她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小小声地问:“你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

  “我这么麻烦。”她的声音轻如耳语。

  “女人本来就麻烦。”敖倪沉沉地一笑。

  她娇唤着。“你和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都不会比我更麻烦,对不对?”

  “因为你是梅丹朱,再麻烦我也心甘情愿啊他抿嘴微笑,温柔地说。“只要你不后悔跟我受这种苦就行了。”

  她的心中被喜悦充塞,依依地伏在他的背上,顽皮地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甜甜地说:“我爱敖倪,这辈子矢志不渝哦!”

  敖倪的唇角泛漫起一抹笑意,缓缓坠入一种甜蜜而温馨的幸福里。

  情到浓时,即便是置身地狱,也宛若天堂。

  行到一处溪水畔,丹朱用丝帕沾水洗脸,敖倪见溪水清澈,还有不少鱼在溪底游动着。

  ‘要不要吃烤鱼?”他兴致勃勃地说。

  丹朱眼睛一亮,兴奋地点了点头。

  敖倪削尖了一根长竹子,从溪里刺了三、四条鱼上来。

  “敢不敢杀鱼?”敖倪站在溪水中高声问。

  丹朱急忙摇了摇头。

  “那……会不会弄柴火?”

  丹朱又摇摇头。

  敖倪夸张地抬了抬眉,忍不住大笑了两声,运自上岸堆柴起火,把鱼鳞内脏都清洗干净;然后把鱼串起来,放到柴堆上烤。

  丹朱没有野炊过的经验,兴致高昂地看着他,频频问着:“你怎么会叉鱼?鱼得烤多久才会熟?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一定只有饿肚子的分了。”

  “傻瓜。”他拍拍她红润的脸颊,双眸晶亮清朗,温柔地凝视她。

  突然间,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来势快疾。

  敖倪一惊,侧耳听去,蹄声自下游传来,就在他怔仲之间,四匹马已经远远在望了。

  “快走!”

  敖倪拉起丹未就跑,马背上的官差早已经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弯弓搭箭,对准敖倪的后心,飓飓两箭,一箭从敖倪手臂旁飞掠过去,敖倪大惊,生怕伤了丹朱,急忙一把将她楼进怀里,只一瞬间,另一箭已疾插入他的肩背!

  敖倪只感到一阵剧痛钻心,隆略一声,和丹朱同时摔倒在地上。

  “敖倪——”丹来尖锐地大叫,看见箭尖深入他的肩头数寸,所有的血液一刹间被抽空了。

  四匹马如飞一般地冲到他们身旁,四名官差迅捷地滚下马来,强硬地捉住丹朱的双臂;奋力将她拖走。

  丹朱凄厉地狂叫,当她看见官差凶残的目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了她,她挣扎地扑滚在一名官差的脚旁,肝胆棋催地喊:“放了他

  “你放心,我们只奉命捉你,会放了他的,只要他能在这荒山活下去。”一名官差不带感情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

  丹朱屏住呼吸,惊恐地瞪视着他们,敖倪正挣扎着站起来,浑身浴血,一名官差自腰袋中取出一包白粉,扬手一挥,朝敖倪的脸上泼洒过去。

  敖倪急急捂住眼睛,发出恐怖痛楚的惨叫声,发疯似地滚倒在地上!

  “不!不要——”

  丹朱嘶声地哀号,感觉自己被撕成了碎片,她用尽气力挣扎向前,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构不到痛苦翻滚的敖倪。

  四名官差将她紧紧绑上马背,留下一阵冷笑,策马扬长而去。

  丹朱只觉一阵地暗天昏,天地在一刹那间毁灭殆尽了。而她,已经变成了碎片,再也合不拢。

  灼灿的阳光突然之间向她兜头倾下,她来不及逃避,倏地失去知觉。

  剧烈的疼!

  敖倪不住地颤抖、哆嗦着,这种突袭而来的疼痛,像一把利钻,陡地一下,从他的眼睛钻起,直插入他的五脏六腑,一下、一下,疼得脑袋几乎要炸开……

  眼睛里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他只觉得双目滚烫、烧的,勉强爬到了溪水边,狂乱地将脸浸入溪水中,剧痛却无法稍止,他发狂地滚进水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了他!

  灰黑、炭黑、浓黑、墨里——

  痛苦征服了他,最后一丝微光,在他生命中冉冉隐褪。

  第八章

  是人间?还是鬼域?

  敖倪没命地朝前狂奔,眼前有山、有水、有树、有人,却全是深深浅浅,影影绰绰的幽黑模糊,耳畔呼啸的不知是风,抑是人声,恍若坠入一幅泼墨丹青中,怎么逃也逃不出来。

  突然,天地间一下子全黑尽了,不见天、不见地、不见人!

  他的脚下忽地踩空,整个人重重地直往下坠,猛然间,他从痛楚中惊醒,眼前仍是一片墨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抬起手摸了摸眼睛,指尖触到了层层包里的布。

  “你醒了吗?”

  他听见了一个柔和的声音,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你是……普渡寺的和尚?”他沙哑地开口。

  “贫僧正是明善。”

  敖倪觉得双目干涩、痛楚,见不到一丝光影,隐约知道了最坏的结果。

  他干笑了两声,强装镇定地问:“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明善和尚沉吟着,低声说:“虽然……施主及时用溪水将石灰洗掉,不过,眼睛已经烧伤了,复明的机会恐怕不大。”

  敖倪只觉天地变色,万念俱灰。

  “施主所受的伤极重,能留下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施主切莫心灰志堕,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事。”明善劝慰着。

  敖倪的思想麻木了,心也麻木了,这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噩梦,他将再也看不见丹朱那桃花似的容颜…··

  “厨房熬了些白粥,我替你端些过来。”明善说完、随即开了门走出去。

  敖倪只依稀记得,自己的魂魄在黑暗中飘飘荡荡,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丹朱现在怎么样了?

  在这种黑暗、静溢的氛围中,对丹朱的想念变得更加深刻、痛苦。

  到底为什么?他们的爱恋得不到善终?

  他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是明善和尚端来了热粥,坐到了他的床沿,一匙一匙地喂他。

  “师父,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敖倪歉然说道。

  明善笑了笑。“事情的发生都有前因后果,你会有现在的遭遇,起因是为了替我解围,我岂是有恩不报的出家人。”

  敖倪苦苦一笑。“不知道我昏迷了几日?”

  “十多天,将近半个月了。”

  。“师父是怎么救我回来的!”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我看见官差绑着与你同行的那个姑娘从官道上经过,猜想你大概出事了:所以循着小路去找你,本来是抱着收尸的打算,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明善半开玩笑地说。

  “我运气挺好。”他自嘲着。

  “你身上原有两处旧伤,又增添一道箭伤,再加上眼睛被灼瞎,能活得下来,也真的算是奇迹一桩了。”

  敖倪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忽然听见,非常细微的,滴落在屋瓦上的雨滴声。

  他抬起头,侧耳倾听。“师父,下雨了吗?”

  “嗯,只是细细的雨丝而已。”明善微笑着说。施主虽然失去了双目,耳力却变得更为灵敏了。”

  他微微一怔,细雨的声音?真的只是细雨的声音?

  他顿觉耳朵真的变得敏锐了,不但听得见雨下,也似乎听见了遥远的泪下,这些水滴声,应该是丹朱的泪吧?

  丹来无法进食,夜木能成寐,敖倪痛嚎的叫声日日夜夜不断在她耳边回荡,她整日蜷身缩在床角里,独自咀嚼这种绝望般的痛苦,谁也不理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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