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约莫就是囚犯了吧!她悲哀地想着。
范飙尘非常愤怒。他恨透了欺瞒,一想到晤歌有隐情,接近他是别有目的,他便觉得五内俱焚,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着,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他尤其更无法忍受的是她脸上无辜、受伤的神
情,活像他多恶劣,多对不住她似的。然而这一切,竟都只是虚伪地做戏,她表情越是无辜,便越是显出她的用尽心机!
他痛恨表面打着单纯旗帜,背地却奸险的小人!他发誓必定会揭穿她虚伪的假面具,向她追讨欺瞒他的代价,这代价绝对会让她悔不当初!
秦晤歌樱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贝齿紧咬了一下唇瓣,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将哽在心口的疑问道出。
“难道就因为我跟朋友见个面,就要被囚禁?”
朋友?范飙尘冷哼一声。
“在将军府,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我的命令便代表一切,没人可以改变。更何况是你……”你这个充满疑点的奸细,本来到口的话语,又给吞了回去。算了,现下多说什么也无益,她是奸细一事,几乎已经罪证确凿了。
“何况是我……”秦晤歌讷讷地重复。何况是我怎样呢?何况是我这个低贱的女人,更没有开口的余地是吧?低垂下翦水秋瞳,秦晤歌心头涌上一阵
寒意,她以为自己在他心上多少是有一点分量的……
“我懂了,我现下就退回自己该在的位置。”微微欠了身,晤歌便转身往柴房方向走去。
范飙尘看着她挺直的背脊,那纤弱的身子,正强装的坚强,是这般我见犹怜,这样的画面,触碰了心中某块柔软处,令他泛起了一丝丝不舍的情绪。
不能。范飙尘很快地摇头甩开这不该有的情绪。
不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她总是装出那副无辜样。他知道,背地里她绝不是那么单纯的。
先是以“塞北里”舞伎身份,在众多男客中,主动对他示好,并选择他为她赎身,尽管是他对她心动在先,但如今回想起来,他不免心有疑虑。接着又发现她从边外过来的事实,这些都已够令他不舒服。而今又还有里应外合的姘夫存在——这是最叫他难以忍受的!种种迹象显示得再清楚不过了,他还能相信她什么?
姘夫!
一想到这,范飙尘的心又抽了一下。她是属于他的,心里怎么可以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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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比她想象的还糟!
阴森潮湿的室内,只有一小方天窗,光线由天窗上错纵的木条细缝透进,微弱得几不可见。
屋檐上蛛网密结,蒙上厚厚的灰尘,仿佛稍一用力,灰尘便能将身子密密掩盖住。
木柴错乱置放,几乎理不出一块容身之处。
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霉味与腐臭味,这味道与情景,呛得秦晤歌鼻子、心底一阵酸,眼泪便不自觉地溢出眼眶。
沦落至此,她要怎么跟晤言交代,说她现在置身在柴房中,一天见不上两个人,更别说是大将军了……
倒卧在一片柴堆中,秦晤歌无声地掉着泪,泪水爬满秀丽的脸庞,伴着她缓缓地、缓缓地进入迷离的梦中。
当晤歌悠悠从梦中转醒时,四周已黑漆漆的一片,只剩天窗中透露一角的新月,成了黑暗中惟一的光点。
隐隐约约听见门外细微的声响,特意压低的嗓音,暗示着所言不愿第三者听见。
可尽管声音如同光线般微弱,但在如此寂静的夜里,仍然隐约可以听见。秦晤歌竖起耳朵,努力辨识外头的耳语。
“你的意思是说,她一整天都未进食,而你们也不知道应该过来招呼她用膳?”虽然声音没有明显的起伏,却仍隐隐透露出说话者极力想压下的怒气。
倩儿紧缩着脖子,回答的声音显得颤抖,眼睛也不敢直视问话之人。“我以为将军说不用再招呼她。”
“你以为?”范飙尘冷哼一声。
“什么时候你们可以擅作主张起来?”范飙尘的声音向来低沉,不需要特别高亢,一样会令人心惊胆战。
“可是庞夏雪小姐交代我们不用再来招呼的,因
为将军吩咐不准任何人接近她一步。”倩儿声音有些嗫嚅,始终不敢抬眼看范飙尘,深怕被他布满寒霜的厉眼一扫,整个人会马上结冻。
“荒唐!这府上是谁当家做主?你忘了自己的本分吗?一旦决定服侍谁,便该在可以帮忙的范围之内尽力,你连对自己的主子都称之为‘她’,那你还能对谁效命?我真的十分怀疑。”范飙尘说到最后,已克制不住直冒的火气。“况且,我说的是除三餐外,未经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她!”
“将军息怒,奴婢现在马上就送进去给小姐吃。”倩儿慌张地欠了个身,便端起托盘往柴房走去。
秦晤歌怔怔地听着屋外的谈话。这熟悉的声音是出自“他”口中吗?
真的是将军吗?
他不是已将她放逐至此,打算从此不再问问了吗?现在为何又会出现在门外?她有无用膳对他这个主子而言是一件重要的事吗?
她是否可以认为他仍是关心她的?
她不懂,真的不懂。
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她觉得范飙尘的心比女人更难了解!
她完全无法掌握他的想法,当然更无法得到他的宠爱……
也许她刚才听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是她自己在陷入如此悲惨的情况之下,所产生的幻想与幻听吧。
当听见门上铁链碰撞所发出的声音时,她才确定刚才听见的声音是真的,而非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光线太过微弱,秦晤歌只能微眯着眼,试图看得更清楚些。虽然那人背着光,她仍能从来人窈窕的身形判断出,来的人是倩儿。
不是范飙尘。
秦晤歌迅速垂下的星眸,透露出她的失望,幸好光线不亮,没让人瞧见她失望的表情。
她跟倩儿称不上熟稔。虽然一进将军府,倩儿便被派来服侍她,但听说情儿与庞夏雪的贴身丫环春梅是手帕交,难免会跟她们走得较近,甚至是同一鼻孔出气。虽说碍于身份,倩儿不至于对她出言不
逊,但也只是维持着基本的客气与疏离,没有一点想要交心的打算。
而今在这里看见她,自然也不会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所以秦晤歌只是略略挪动身子,始终未发一语。
“小姐,该用膳了。”没有任何招呼与问候,倩儿只是公式化地陈述,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秦晤歌轻摇了摇头,仍是未出声。
“我先放在这儿吧,你想吃时便可以吃。”倩儿皱起鼻子,将托盘放下后,立刻起身往门的方向走去。她实在不太喜欢这儿的气味,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间屋子。
才转身将门带上,迎面便撞上一堵肉墙。范飙尘冷凝的脸上有骇人的神情,声音也平板得没有一点温度。“就这样离开?”
“小姐她不吃,我也没办法。”倩儿暗叫不妙,她万万没想到将军竟然没有离开。
“哼!”范飙尘从鼻翼轻哼出声,不知是针对不吃饭的秦晤歌,还是送饭的倩儿。
“你先下去。”范飙尘将长衫一挥,推门进去。
又是一具人影,昏暗的灯光使她仍旧无法辨识来者样貌,但这回的身形高大许多,该是一个男人……男人?!意识到来者可能是范飙尘,秦晤歌胸口莫名一紧,连呼吸也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