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以后了。”
  “咦?”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这种惊吓,放心吧,不会再有刀光剑影让你担忧害怕。”
  “这算是什么?”
  “承诺!”
  祁天寒的脸色彻夜寒飕。
  而天光初亮,才在前一个时辰与他会面的洪骅领了他的授意,没休息,又悄悄的离去,一路赶着南下扬州。
  瞪视着窗外的星光渐渐淡去,他的心情沉重阴骛。
  因为爹临终前的要求,他始终网开一面,不对咄咄逼人的赵金荣施以极刑,所以,他真将他祁天寒当成纸老虎了。
  这次,他不再手下留情,也不再心存善念,洪骅此行赶赴扬州,就是要彻底断绝赵家的生意脉络。
  荣华富贵就是赵金荣的生命,一旦财富尽失,他也完了。
  至于另一帮人……一思及此,他的心绪更沉重了。
  再一天就回到祁家堡了,可他该怎么做?
  走了一个上午,他们这会儿停在树下预备用午膳,沐心与鹰儿玩了片刻,才走回来,就瞧见因想事情想得入神而面色沉凝的祁天寒,愉悦的好心情蓦然敛去大半。
  “别皱眉头。”
  像只小彩蝶般的扑向他,见他依旧眉头不展,虽然为他忧忡不已,也不禁心生好奇。“你想的事情,很悲伤?”
  “为何这么问?”
  “因为你的神情阴沉沉的,双眼在生气,而且……”
  “而且什么?”
  “你看起来似乎在伤心。”有些结巴,可她还是说了。
  就是因为他眼底的感伤太浓、太阴郁,她才会忍不住上前唤醒思忖中的他,舍不得他继续陷入深深的哀戚中。
  见他强悍、见他果断、见他深沉难懂、见他笑容拘谨,就是见不得他满怀感伤的罩在森寒的阴影里。
  他不语,只是握住她温软的柔荑,将她的脸贴向胸膛。
  “是不是事情很难解决?”
  “是有一点。”
  “那,我能不能帮点忙?”
  “只要陪着我。”
  “就这样?”
  “就这样。”
  一旁,沐天早将干粮全都掏了出来,见状,不甘心迭受冷落,爱笑的眼底透着不怀好意,他自动自发的凑向他们,将手掌平摊在他们互叠的掌上。
  沐天的一举一动自然得让人瞠目结舌,甚至,他只差没学妹子那般,将光洁的额头倾贴在祁天寒的胸前。
  不是他不愿意仿得一模一样,实在是因为沐心矮他们一截,她偎得很舒适,他若有样学样,着实太折腾自己的身躯了。
  “我也会陪着你们的。”他轻声笑道。
  情愫早已滋长的两人微愣、同时将视线移向他。
  “唐兄?”
  “沐天?”
  “我也在场呀,而且,咱们的干粮快给虫儿抬光了。”笑盈盈的黑眸理直气壮的迎视着祁天寒的冷瞪。“别理我,你们可以继续,我只是提醒你们这一点罢了。”
  第八章
  走遍大江南北,自信早已看尽奇景的沐天有大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更遑论初次远游的沐心了。
  这就是越近塞北名气越大的祁家堡?
  这就是威名鼎盛的塞北之珠?
  “好、好雄伟。”
  “可不是吗。”没一丝迟疑,她点点头。
  “好辽阔。”
  “这我也赞成。”
  “屋大如城,极具风格,景致富饶又生气盎然。”
  “的确是这样没错。”忙不迭的,沐心又点了点头。
  “你都附议我的话?”
  “对!”
  “没个性的妹子!”
  敢嘲讽她?
  “哼,说我,你呢?”沐心撇撇唇。“虚假的兄长!唇枪舌剑的气氛僵了僵,然后,兄妹俩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一开始就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左侧。
  一片焦黑及横竖的梁柱呈现在他们眼前,断垣残壁的大屋因占地辽阔而更显荒凉,也无端地添了几分阴森寒冽的诡异。
  “好……呃,残破。”
  “可不是嘛!”怎么会这样呢?她难以置信。
  虽曾听闻祁家堡出了点事,但祁大哥轻描淡写的带过,她也以为不过是尔尔小事,如今一看才知,这哪算是小事啊!。
  一把火,祁家堡的左侧大屋被烧得面目全非,乌漆抹黑的残破屋子跟右侧未受损的大屋一比,有如天壤之别。
  即使空中日映光辉,暖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可是,她还是觉得恐怖至极,阴森凄寒的气息依旧隐隐透出,整座大屋仿佛是庞大又骇人的陵墓……事实上,就算待会有几个幽魂悄然地飘出那座残墓,她也不会觉得惊愕。
  脑海里联想到虚无的异象,沐心不由自主地起了哆嗦,暗暗地往祁天寒靠去。
  “会冷?”
  “呃,还好。”瞟了低声询问的兄长一眼,她笑得很不安。“一点点啦。”
  “忍着,而且别再靠过去了。”
  “嗯?”
  “你几乎都快嵌进祁兄怀里了。”瞅了妹子一眼,沐天不动声色的警告她。“祁家的家眷似乎都出来了,你没瞧见吗?”
  这一路走来,逐渐瞧见了祁天寒的真实心眼,沐天不必他冷横恶瞪,早已经慢慢的避他们更远了,但是,此刻不比三人同行的逍遥悠哉,多了无数双眼睛在瞧呢。
  “就算祈家倾巢而出,那又如何?”
  “如何?如果不想还没踏进人家大门就被一干妇道人家在背地理嘲三讽四,就快快松开你的手吧。”
  她闻言一怔。
  沐天的口气为何如此尖锐且苛刻?!
  “我的手?”
  “对,还不快松开!”
  不必沐天低斥,她也已瞧见……喝,不知何时,她的手竟然已经摸进祁天寒的大手中了。
  一股潮红猛然袭上脸颊,她疾缩回手,像只虾蟆般突兀地跳回沐天身边,垂着头,轻扯住他的衣角,连瞟都不敢往祁天寒脸上瞟去。
  老天爷,她以为自己在下意识中握的是沐天的手哩!
  在见到大夫人的刹那,兄妹俩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个诧异且戒慎的眼神。
  大夫人的眼神好阴沉哪!
  不由自主的缩了缩泛着寒气的肩头,沐心想靠近兄长,但待回过神时,她又贴在祁天寒身侧。
  这一次,连沐天都没吭气了。
  她左右为难,想傍在祁天寒身边,感觉是安心,可是又怕真招人说三道四……
  祁天寒先有了动作。
  “甭慌。”他轻握过她的手,将她拉近一些。“我在这儿呢。”
  听他温声轻哄,她抬起下颌望着他,也看进他眼底那抹冷凛的戾气。
  “祁大哥?”胸口那抹气倏地一窒。
  “我的眼神叫你害怕?”
  “嗯……是有一点。”他知道她瞧见了什么?
  “别怕我。”
  “我……尽量,我尽量。”
  “别怕我!”他又再幽声重复。
  听他执意要得到她确切的回答,她不假思索地捏了捏他的指头,不敢出声,只是点点头。
  因为,她喉咙又涌起了酸酸的心疼。
  一入堡,祁天寒完全不避嫌,将她安顿在别院的主屋,跟沐天一左一右护住她的寝房,交代他们先行梳洗、休憩,就忙他的去了。
  晚膳前,兄妹俩照例先写封信让凌霄送回杭州家中报平安,之后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祁家老爷子真是……唉!”别别扭扭,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位已往生的长辈。
  “你是指他的一妻两妾?”
  松了口气,她的头点得极快。
  “就是这事!”幸好和沐天默契十足,不必她嚼舌根就了解了。
  “男人家里妻妾成群很自然呀。”
  “这我知道,只是,爹自始至终就只有娘一位夫人,两人在娘生前不也过得挺和乐的?”
  “那是爹,祁家老爷又不是爹。你这丫头,心里想些什么就搁着,别多事,也别多嘴,这儿毕竟不是咱们家呀。”他语重心长的劝诫着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