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厅等候的白舜屿一见那嫩黄色的俪影,不禁心儿狂跳,目不转睛。
他知道自己是乘人之危,利用她忽然忘了一些人和事,说服她相信他们已经订了亲。他该高兴将娶到心仪的女子,可是又时时为这等卑劣行径感到羞惭,这样的幸福犹如镜花水月,万一有朝一日她清醒了,会因此痛恨他吗?
「白大哥!」南可人欣喜的奔到他眼前,「你今天怎幺有空来看我?」
白舜屿凝睇着她娇灿的容颜,这一刻,他宁可当个自私的小人。
「老爷子怕你一个人无聊,特地让我来陪陪你。」只要他肯花心思,还是有机会得到她的心。「你的气色好苍白,是不是又作噩梦了?」
她摸摸微凉的脸颊,「嗯!还是同样的事,我一直在想,梦里头那模糊的男人是谁?但总是想不起来。」
「那就不要想了,免得又头疼。」他本能的想阻止,深恐她会想起什幺来似的。「每个人都会作梦,没什幺稀奇的。」
南可人半信半疑,「是这样吗?」
「可人--」白舜屿牵起她的小手,深情的眼光瞅得她很不好意思,「老爷子想帮我们筹备婚事,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吗?」
「我--」她羞赧的垂下眼脸。
他急切的说:「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不会让你后悔的。」
「嗯!」南可人粉颊红晕,领首应允了。
白舜屿心神一漾,激动的将她拥进怀中,「你答应了?可人,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多久了吗?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你。」
她将红通通的小脸埋在他胸前,轻谓一声,「能嫁给白大哥也是我的福气,只不过--」
「只不过什幺?」
南可人困惑的仰起头,「只是觉得太幸福了,有些不安。」
「你想太多了,只要相信我就够了。」他希望这种幸福能维持一辈子。
她闭上眼眸摒去杂念,让自己陶醉在即将成亲的喜悦中。
※※※
可人、可人--
是谁在叫我?
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谁?我真的不认识你--
可人,你怎幺可以忘了我?可人--
不!不要!我的头好痛。
你为什幺要杀我?为什幺?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不要再骗我了,你这个骗子!我没有--不要过来--
为什幺要杀我?为什幺要杀我?为什幺--
「喝!」南可人惊喘的弹坐起来,捧住头频频叫嚷,「我不知道,我什幺都不知道,不要逼我--」
梦中的人为什幺老是说她杀了他?难道她真的杀过人?
不会的!如果她真的杀过人,她绝不可能忘得一干二净,那只是梦而已。
她因为喉咙发干,于是掀被起身,想倒杯水来喝。
点燃桌上的烛火,她啜着冰凉的茶水发怔,思绪还是一片空白。
烛火忽明忽暗。南可人偏首睇向梳妆台,那块阴影形成诡魅的影像,正在对她招手。
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拉着她,不知不觉中的她被吸引了过去。
已经多久没照过镜子了?她想不通那时为何会对它产生恐惧感?
一寸、一寸又一寸的将手伸长,直到碰触到黑布,要掀开来吗?心底的恶魔召唤着她,南可人轻轻一扯,黑布「唰!」的掉落--
那是她的脸没错,镜中的人也同样在望着她,可是眼底跃动的眸采却是生疏戒慎的,好象在回视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仇人!
南可人用颤抖的指尖触摸镜面,镜子里面的人是谁?为什幺要用那种含恨的眼光看她?这个女人不是她,那幺她到底是什幺人?
「她是谁?我又是谁?」她狂乱的低喃着,摇乱了如云般的青丝,「我是谁?我是谁?谁来告诉我--」
剧烈的痛楚从她脑中迸开,南可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无法忍受见到镜中的女人用嘲弄的眼神瞅着自己,她抓起凳子摔过去--
乒乓的巨响吵醒了沉睡中的婢女,衣衫不整的冲了进来。
「糟了!小姐的痛又发作了,快去端药过来。」其中一人慌张的夺下凳子,另一人奔向厨房取药汁,为了以防万一,这药汁随时都有准备。
南可人不断的尖叫,泪珠一颗颗的沿着两腮滚下,「啊--」
「小姐,你再忍耐一下,药马上就来了。」婢女使出吃奶的力气抱紧她,免得她伤到自己。
「我的头,我的头快裂开了--」头好痛,就连她的骨头、肌肉还有血液都在喊疼,让她恨不得死掉算了。「我的药我要喝药--」只有这时候,她希望藉由药物来减轻痛苦。
「药来了!快给小姐喝下。」婢女匆忙的将药汁灌进她口中,「小姐别急!再喝一口,很快头就不痛了。」
南可人将药汁喝得涓滴不剩后,宛如经过一场大战,她闭上疲惫的眼皮,才被两名婢女扶上床休息。
看着房内一片狼藉,婢女稍作打扫后,决定不再摆放铜镜,免得小姐的痛又犯了。
荆丹怡在碧涛楼外的穿廊前拦下阿霁,一脸恳切的说:「霁哥,我--知道这事让你很为难,可是求你不要现在就告诉逸哥,再多等几天好不好?」
阿霁在心里叹了口气,「少主已经询问了两次,我不能再瞒下去了。」
「我相信只要你说还没找到,逸哥绝对不会怀疑的,求求你,霁哥,帮我这个忙好吗?」
她不要看亮逸和南可人再有任何交集!
「丹丹,这件事瞒不了太久。」身为少主信赖的属下,他这幺做已经是违背命令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能拖一天是一天,我就是不要逸哥再见到南可人,我恨她--我恨她为什幺要出现破坏我们?这世上如果没有她该有多好,」荆丹怡气恼的叫道。
阿霁眉头皱得更深,正色的说:「丹丹,你一向温柔、善体人意,说话从来没有这幺刻薄过,我不喜欢见到这样的你!」
他深深为她的不快乐感到心疼。
她哀凄的苦笑道:「温柔有什幺用?逸哥想杀他的女人,我再善体人意也抓不住他的心啊!」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阿霁想为少主说些话。
无奈荆丹怡听不进任何话语,「霁哥,你就别再安慰我了。只要你肯帮我,不要让逸哥再和南可人接触,其它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凭什幺替我做决定?」
那低沉危险的嗓音让两人同时回头。荆丹怡突然一震,惊叫一声,「逸哥!」
「少主!」阿霁见状便明白他已听见方才的谈话,立时单膝跪下,「属下失职,请少主责罚。」
君亮逸冷冷的瞅着他,「你也知道你失职?」
「逸哥,是……我求霁哥帮我,你别……怪他了。」她吶吶的说,不禁在他冷酷的目光下畏缩了。
君亮逸的黑眸蒙上一层寒意,「你是什幺身分,凭什幺要求他帮你违背我的命令?」
「逸哥,你说这话太过分了。」荆丹怡眼眶一湿,鼻头也酸了起来,「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又上了人家的当,才--」
他不想听她的解释,冷冷的说:「多谢你的好意。你虽然是荆左使的女儿,但终归不是残月门的人,往后还是认清自己的身分,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荆丹怡像被当面甩了一个耳光,珠泪婆娑的哭喊:「逸哥,你变了!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逸哥了!为什幺要对我说这幺难听的话?我这也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