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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页

 

  她是人类。

  一名无用的人类。

  合该死于非命。

  不是吗?

  不是吗?

  可他却出手救了她。

  他走回床畔,手呈爪,正欲扣住她的咽喉之际——

  “不……不要……不要杀……无辜的……是无辜的……”白椿槿的梦呓阻止了他,消去他的杀意。

  呈爪的手突地改易方向,往床柱挥去,床柱留下他的爪痕,入木三分,灭不去他脸上的暴戾之气,亦化不开他眸里那错综复杂的思绪。

  第三章

  “啦啦啦……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有人在唱歌,将这首《蒹葭》唱得很开心。

  “茜草,你的歌声很难听,像狗叫你知道吗?”

  呵,原来是茜草呀!但是……这个人声是谁呢?这不是蚣蟆的声音。

  “蒹葭凄凄,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噜噜噜……怎么样,我本来就是一只小白狗,唱歌像狗叫有什么不对?”

  茜草压根不理会他的批评,还故意愈唱愈大声。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俟……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救命啊,魔音四传,你安静些啦,等会儿爷听见了不剥你的皮才怪。”

  “蚣蟆才不会那样对我咧!就算他会,现在我也有人类当靠山,他不会伤我的——”

  “哼!人类,爷才不会救个人类咧!爷讨厌人类!这个人类虽然长得美,可她还是个人类,爷怎么可能对她好?怎可能看在她的面上便放过扰人清静的你?”

  是吗?也是,从未想过自己会因这天生的身份而招来厌恶,那蚣蟆深沉的眸光透着一丝不解与厌恶……可他又为何救她呢?

  喔,她明白了,他将她视为玩物,玩物若是太早死去,那么他也就少了点乐趣吧?

  也许吧……也许吧……

  “哎呀!人类,你醒啦!”茜草笑笑地望着不知何时已然睁眼、瞳眸焦距涣散的白椿槿。

  “白椿槿,我的名字。”她报上姓名,在茜草的扶持之下半坐起身,发现自己仍身在昏迷前的房内,而房内除了茜草之外,还有一名与茜草年纪相当的少年,正以不屑的眸光盯着她。

  “椿槿姐姐,呵呵,”茜草完全没有戒心的纯真模样教白椿槿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你觉得如何?”

  “很热……”这是白椿槿唯一能辨识的感觉,她热到汗湿衣裳和被子。

  “枸杞,水。”茜草往后朝少年叫道。

  少年不悦的皱起眉,“要你自己来倒!”

  “你很难相处耶!”茜草横眉竖目的回瞪。

  唤枸杞的少年嘴里不住咕哝,动作忒大的倒了杯水递给茜草。

  茜草接过来,笑容满面的将杯子塞进她的左手心里。“椿槿姐姐,喝呗,这水可是自附近最甘美的一处水泉舀来的呢。”

  “谢谢。”白椿槿喝完水后,将杯子递还给茜草,小心地转动右手腕、动动左肩,发觉原本的伤全都好了,她不信邪地掀被看左脚踝,上头盘踞的黑色爪痕已不复见,改而缠绕布条,布条隐隐透着些血渍,有股疼辣的热自左脚传来。

  这热源发自教蚣蟆抓开的左脚踝,那烫烈的痛正因没有做适当的处理而散布她全身,威胁着要占领她的意志。

  “是蚣蟆救了你哟!”茜草在她开口之前已先行解答。

  “为什么?”为什么救她?白椿槿捉不住他的心思,不明白他为何伤她又救她?若只是为了看一名人类弱女子生命的韧性,那也朱免过于无聊。

  “要治疗地魔附身,只有气强的人才能碰到它而不受影响,茜草的气不够强,可是蚣蟆够,所以是他救你的啰!”茜草答非所问,但白椿槿倒是捉着了个重点——

  这蚣蟆的气很强。

  “气?”妖气吗?

  “是呀,气。我们这儿啊,就是靠蚣蟆的气才勉强不受扭曲的气所影响呢!”

  “茜草,别跟她说那么多,她不会懂的啦!”枸杞双手环胸,冷斥道。

  “吵死了。”茜草回头吼着。

  “这儿是爷的地盘,只要他肯,随便一根手指就要了你的狗命,你还敢在此叫嚣?”

  “叫嚣又怎样?蚣蟆不会杀我的!”

  “昨儿个不知是谁差点被爷的雷给劈死,成了烤狗肉的?”

  “哼!哼哼哼!”茜草哼完,不再搭理枸杞,继续同白椿槿说话,“椿槿姐姐,你觉得如何?”

  “嗯?”白椿槿忙着探看自己完好如初的脚踝,心神恍惚的回了个单音。

  “你还有哪儿不爽快的吗?”

  “没,这地魔已自我的身上剔除了吗?”

  “是呀,是蚣蟆抓掉的,若是再不抓掉呀,你就活不久啰!”茜草伸出小手,摸摸白椿槿的脚踝。“真好摸,呵呵。”

  若茜草非女子,白椿槿老早挥开她的手。

  白椿槿含笑地牵着茜草的手,后者讶然地挑高眉,“椿槿姐姐,你手上的皮好粗。”

  “是啊。”她的手长满了老茧,是长年采药、磨药的结果。

  她的父亲是一名医者,是闻名大江南北药堂——同仁堂的大夫,她自小闻药香、读医经,立志做一名与她爹亲一般的医者,哪知……

  白椿槿容颜覆上一层暗影,盈盈流转的眼眸蒙上一抹泪光,即刻地,她抹去心头那道扰人清静的骚动。

  自嘲地扬起唇角,她逃,因她害怕杜仲言,她未来的天、她该敬爱的夫。对于他,她只有深切的恐惧,是以她逃,希冀自己逃到天涯海角,逃出这张紧缚的网……

  “每个人类的手都跟姐姐一样粗吗?”茜草不能理解为何白椿槿的手跟脚摸起来是这般的不同。

  茜草的声音唤回白椿槿出走的心思,她笑笑地回道:“不是──”

  风吹过茜草日昨挂于门与窗的铃铛,发出清脆的乐音。

  “来了来了,大蛇来了……”风的耳语轻旋,教枸杞和茜草闻声,脸色大变。

  “怎么了?”白椿槿瞧见茜草与枸杞倏然刷白的脸色,不禁关心地问。

  “没、没事。”茜草技巧拙劣的粉饰着,僵硬地笑着挥挥手,拉起白椿槿,语气急迫的说:“椿槿姐姐,咱们到外头去瞧瞧山里头的风光呗,你一直闷在房里对身体不是好事——”

  拉里拉杂的说了一堆,茜草还没讲完,人即被枸杞拉到一旁,两人低声说话,起了点小争执。

  白椿槿抬脚下床,坐于床沿未起身,隐约听见枸杞说道:“她会拖慢咱们的速度。”

  “咱们亦不能丢下她不管哪!这不符——”

  “不符啥?咱们又没欠她什么。”

  “不行啦,姐姐救过我,我不能丢下她——”

  “她根本没用。”

  “可是——”

  “茜草。”白椿槿轻唤,心下明了发生何事,不愿成为他们的负担。

  茜草回头,给她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姐姐,我们走吧。”

  “不,我不走。”白椿槿笑着拍拍茜草的手,“你们先走吧。”

  “不行,姐姐——”

  “茜草,人家都这么说了。”枸杞打断茜草的话,无情的睨着白椿槿。

  “可是……可是……”

  白椿槿不躲不避,扬睫迎视,眸里的光芒反教枸杞一愣,皱起眉头,别开脸不看她,径自说道:“你再不走,我可要丢下你一人了。”

  “别……别啊……”茜草急了,拉住枸杞的衣襬,不让他走,边无措地回头看着白椿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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