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为什么不好?人类只要聚起很多很多,就可以杀掉好多好多我们了。”
茜草天真无邪的面容染着疑惑。
“茜草,你不是人吗?”
白椿槿想起在山下遇见的某位耆黄如是说道:“这座山处处皆是山精野怪,可能是因地灵,所以人杰,妖也出众,可他们不会害人,如果人们不先行侵犯他们的话。你瞧,这镇里的居民们,每个人都笑口常开、乐天知命,只有你们这些外地来的人,才会多事的想除妖。”
“什么叫不是人?我只知道人类跟精怪,不是人是什么?”茜草的笑容未褪,下一刻,她脸色一变,“糟糕!”
才喊完,她人即教看不见的劲风给推离,跌进回廊,惹来她一连串的哀叫。
劲风推走对白椿槿没有敌意的茜草,重新带回白衣男子……或者该称蚣蟆。
“茜草,你不该在这儿。”蚣蟆眸色黯沉,盯住揉着屁股起身的茜草。
“蚣蟆,人家只是来看看你破例救的人类嘛……哇啊……”一声惨叫,她再次跌得四脚朝天。“不来了啦!蚣蟆,你欺负我!你从来不欺负我的!”
蚣蟆眼里迅捷闪过一道火舌,怒火延烧偾张。白椿槿心一寒,只见他抬高手,乌云立时密布,隐约传来雷电的怒吼声。
“哇……哇……饶了我,饶了我!”茜草吓得原形毕露,一只蜷成一团、不住发抖的小白狗缩在门边直“该该”叫。
雷声逼近,白椿槿拖着脚步爬上回廊,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小白狗抱进怀里,以自己的身子护住它。
“轰隆、辟啪”两声——
雷就打在离白椿槿不远的地上,冒出缕缕白烟,焦味四溢,她睁开不知何时紧闭起的眼眸,发觉自己的心正狂烈的跳着。
她没死?
这个念头才油然升起,她的身子便莫名的离地,就在她发现自己离地时,一股剧痛传来,强劲的风将她的身子扫撞上墙,她甚至没有理会的时间。
“汪!汪!汪!”原先教她护在怀里的小白狗此时站在她身前,护卫姿态浓厚的朝站在园子里的蚣蟆大叫。
蚣蟆一脸不敢置信,不知是不愿相信自己心软没杀死白椿槿,还是不能接受小白狗胳臂往外弯的景况?
白椿槿只知道他很危险,他与杜仲言都是同等危险的人物,想逃的念头燃起,但她却移动不了。
“蚣蟆,你疯啦!连茜草和这个你破例救的人类也不识得了吗?难道连你也撑不住气的变化而受到诱惑了吗?”茜草由小白狗幻化回人身,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朝着蚣蟆叫嚣,“你不是黑狐那心术不正的家伙呀!清醒些、清醒些,若是连你也变了,那就没有什么可以不变,我们都会跟着完蛋了呀!”
“闭嘴。”蚣蟆硬声命令,茜草的声势立时消逸,虽然害怕,可她仍四肢大张的站在白椿槿面前,保护意味浓厚。
他走上前,茜草开始发抖,嘴里不住地喊:“你……你不可以杀人啦!不可以!不可以!你告诉过我人类都不是好东西,杀了会污染自己的手,别啦!别啦!
该……该——”
茜草被他的袖子挥到,往旁倒去,蚣蟆蹲在白椿槿身前,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白椿槿皱起眉头,说她不畏惧这喜怒无常的蚣蟆是假话,这一睡一醒之间,她不知在他的魔掌之下幸存多少次,可这种忧惧交加的日子她快熬不过。
原本她自认倒霉遇着这透着诡异的事,只想着在杜仲言追上自己之前离开这儿,可现下,她连逃的本钱都没有,反而让自己的三魂七魄落入他的宰制……
她全身上下已分不清哪儿痛、哪儿不痛,但显然地,左脚踝上的痛楚因蚣蟆的接近而起了骚动,她整只左脚因而翻腾,不像自己的脚。
“啊……”
他突然伸手捉住她的左脚踝。
他要杀她吗?
白椿槿乱烘烘的脑子理不出个头绪来,游移不安的眸子教蚣蟆的眼给擒住,四眸相对,一如浮云不定,一如沉水平稳。
左脚踝上的手稍一使劲,他的手呈爪状,似勾刀般缓缓收拳,犹如火烧的痛凌迟着白椿槿。
她汗流浃背,喘息不已,舞动双手想要推离他,可左肩和右手皆已受伤的她只是徒然加重自己的伤痛。
“啊——呜——好痛——好痛啊——”任白椿槿再能忍痛,也受不住那刮骨削肉般的伤害。
颤动不已的左肩被蚣蟆的另一只手推靠上墙,右手则仍是缓慢却深刻地抓下她左脚踝上的黑色爪痕。
白椿槿咬着牙,却再也忍不住,她惨叫一声,狠狠咬住蚣蟆压在自己左肩上的手。
他皱起眉头,但没有停下动作。
白椿槿痛昏又痛醒,如此反复数次,直至他右手收拳,捉起那黑色爪痕,往后一扔,丢至地面,只见那黑爪剧烈的扭动,终至化为乌有。
“哇!蚣蟆好厉害!”茜草在一旁蹲着,双手撑着下巴,很是崇拜的笑道。
蚣蟆漠然的横她一眼,茜草的笑容更形璀璨。
白椿槿软软的瘫倚在他的怀里,有股陌生的冷香窜入他的鼻息,他微蹙眉,未置一辞,欲推开她的当口,有着斑斑紫痕的左肩映入他平静无波的眸底。
眉,皱得更紧,让他双手捉住她的肩,轻巧地捉起她,往自己的肩膀扛去,踢开门扉,丢上床。
茜草蹦蹦跳跳的跟着进来,身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天色渐暗,流萤和风拂来。
“茜草,挂上铃铛。”
蚣蟆手背轻抚过白椿槿的左肩,那斑斑紫痕渐淡,重复好几次后,那指痕终至消失。
“好。”茜草在门和窗上都挂上铃铛,流萤和风像是被她的铃铛给阻挡在外,飞不进也吹不进房里。
夜晚的气息阴重,像茜草这类的小妖受不住其阴寒,是以会布下结界,隔绝那些沉冷的气侵袭。
“幸好,幸好,我以为蚣蟆你也受气的变化而改变了。”茜草拍拍胸口,很是安慰。
“也许。”他低喃。
也许他也受到气的牵累,适才那雷,他不该失手的,却硬是在白椿槿护住茜草时转了方向,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纳闷自己手下留情的原因。
扬睫望着白椿槿,姣美的容颜有着不安稳的暗影盘踞,他的心因这暗影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捂住自己的心口,惑于自己的变化。
“也许什么?”茜草不解的问。
“没。”他别开视线遏止自己胡思乱想。
“蚣蟆?蚣蟆?”茜草的声音渗入他的心思。
“做什么?”
蚣蟆挥开茜草淘气的搔弄,皱眉瞪她。
“嘻嘻,没啊,只是想问问你为何放过她而已?”茜草指指白椿槿,笑嘻嘻地问着。
“我没放过她。”蚣蟆谴责的盯着坏事的茜草,若非为她,他不会手下留情。
这是他为自己满腹的疑问找到的答案——他下不了手伤害自小看着长大的茜草。
又再一次,她在自己手下拾回性命,全因他的手下留情。
情?他无情,亦无仁心,然而他却两次放过这名人类女子,究竟是为何?为何他下不了重手让她一命归天?
“唔,我又不是故意的。”茜草鼓起腮帮子,顾左右而言他,“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迟些怕姐姐们责骂,明儿个我会再来看这个人类的。”
蚣蟆不悦地看着茜草,她意有所指的叮咛让他的脸色更形冷漠。
茜草离开后,本欲丢下白椿槿一人的蚣蟆,却因白椿槿无意识的呻吟而停驻,他眯起眸,心的疑惑随着铃铛的响声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