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分明他语间的笑意是如此的明显,而她也觉察不出他有任何负面的情绪滋生,但她就是知晓他的怒焰高燃。
“阁下的谬赞,在下不客气的收下了,还有事吗?”平抒衡不介意被指称为杀人凶手,对他而言,那反而是个赞美。
“你……”元绿袖娇躯一颤,无意再同他说下去。她自知在口舌上技不如人,当然不会再同平抒衡说下去,以免被他带着绕了个大圈圈,头昏脑胀之际还让他趁势溜走。“废话少说,动手吧!”
“我不习惯对女流之辈动手。”平抒衡折扇轻摇,语带笑意地回绝元绿袖的挑衅。
“由不得你!”这个可恶的罪人!元绿袖气得连执剑的手也发起抖来,“不要小看我!”
平抒衡闻言,心情大快,怒意全消,她还是一样,急于在他面前……喝!他一惊,赶忙定下心神。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他在“回忆”了?
“元大人……在下另有要事,恕不奉陪。”平抒衡断定此地不宜久留,他更不宜与元绿袖多加接触、定睛凝望元绿袖的模样,将她气急败坏的容颜嵌进心海,与她道别,最后狂笑几声,“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因雪白头……”
“平抒衡,哪里走!”元绿袖意识到他有离去的打算,于是扬剑刺向平抒衡,后者向后倾倒,退开一大步避开她的剑锋与剑气。
“元大人,暗剑伤人岂是官门中人所为?”平抒衡气定神闲的笑问。
元绿袖不出他所料的气红双颊,“我……我才没有暗剑伤人!”
“姑娘家别只着单衣就到处乱跑,这个时代可不似从前或是边疆。”平抒衡说这话时是皱着眉头的,可他的语句带着柔和的讥讽。
柔软温热的感觉袭上她的肩头,元绿袖伸手一捉,只捉到那质地上好的锦织外袍,上头仍留有平抒衡的气味与余温,而他人,早不知去向。
“绿袖!”
“绿袖!你没事吧?”
一群人士冲进官邸,找到元绿袖时,只见她一手持剑,一手拿着件男人的外衣,兀自发愣。
“绿袖?”大师兄吴虞与众师兄弟们对望一眼后,轻声唤道。
“嗯?”元绿袖回过神来,发现身后有很多人,于是穿上这件对她极不合身的锦袍,一抹淡淡的香气传来,那是属于高山的气息,她记忆深处熟捻的味道……
是哪儿呢?元绿袖记忆中没有这样的一座山,那令她怀念的山林终年覆雪一是哪里呢?为何她分明是首次闻到平抒衡的气味,却熟悉得仿佛早已渗进她的骨骸一般?
“绿袖,你怎么呆站在这儿?跟师兄们回去吧!”由于元绿袖的举止与平时大相径庭,所以他们都不敢过于刺激她。
“三师兄,我没事。”缓缓扬起唇角,元绿袖强装镇定的安抚众人。
“可是你一醒就往外冲,连衣服也没穿好——”游悠接下来的话被众人瞪到吞回肚里。
他们在洛阳城内盲目寻人时,可有许多人看见元绿袖只着单衣在城内四处奔走,不知在找寻什么。
“我真的没事,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元绿袖凝神微笑,收剑人鞘,转身离去。
“呃……绿袖……绿袖啊……我们都是来帮你捉凶手的耶!”吴虞见元绿袖拖着那过大的锦袍就想走人,不禁叫出自己前来的目的。
“凶手?”元绿袖顿住脚步,侧身偏头“望”向他们,“谁同你们说我是来找凶手的?又是哪位将捉凶手的责任赋予我的?”
此时众人无一不感受到元绿袖散发的怒气,于是有志一同的选择缄默,然而元绿袖没有给他们机会逃避。
“大师兄。”
“嗯?啊?这个……”吴虞有若惊弓之鸟般抖了下肩膀后,迟疑的应着,最后他支支吾吾的把答话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杵在一旁的二师兄。“刘勤,你来回答!”
“二师兄?”元绿袖轻唤,可这声轻唤蕴含的火气可不小。
“呃……这个……是……是王爷吩咐下来的。”刘勤瞪眼推卸责任的大师兄后才开口。
“是吗?”元绿袖只是轻声叹息,语间的怅然分不清是怨是得意?
早该明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早在廉王的戏言一出,她就该明白自己定是得担负起这个责任,只是经过几日的昏迷再加上这一追,她便忘了廉王的命令。
缉捕凶手归案是她的责任,她却任凶手在自己眼下溜走。
平抒衡。这三个字在她心海掀起狂风巨浪,她却不知自己因何与之起舞,又因何激动?分明他是个不相干的人,即使他救了自己,可他杀了人,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她有种无力感,有种自己定会失败的预感。
“绿……绿袖,你别担心,我们师兄弟都会帮你的。”游悠拍拍胸脯保证,以为元绿袖是在担心捉不到凶手。
“是啊,凭我们在洛阳的势力,谁——”吴虞跟着附和。
“大师兄。”刘勤打断吴虞的话,要他看看元绿袖所在的方向。
“刘勤,我又没说错……绿……咦?绿袖呢?”
“人家早走了。”刘勤没好气的说。
“她……她是怎么了?平时不会一声不吭就离开的呀!”游悠适才见元绿袖一语不发的离去,怎么也不敢出声阻止。
“可能她不舒服吧……”吴虞为元绿袖的失常找理由。
“也有可能她遇到什么事了吧!”刘勤若有所思的看着庭院中的足印、教风吹起又落下的尘土,以及庭院中央反射着日光的某样物品。
他想过去,却在举步之时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好像……有什么阻止他进人。刘勤心念一转,不再强求的敛眸回身。
“在这座凶宅还能遇着什么事?”游悠环视荒凉的宅院,不由得背脊爬满凉意。
“绿袖不会遇到虎精了吧?”虎精杀人可是这桩命案最悬疑的一点。
虎精两字一出,众人不由得四下张望,想着若是虎精仍躲在这宅邸里的话,他们该如何是好?
“也许。”刘勤顺顺胡子,诡异地笑了下。
“要死了,二师兄,你又在吓我们!”游悠头一个跳起来。
“就是,刘勤,你每次都吓死人不偿命。”吴虞在惊魂甫定后也附和道。
“二师兄每次都这样!”一干师兄弟显然常被刘勤捉弄,异口同声的说。
“呵呵,回去呗,此地不宜久留。”刘勤仍保持着微笑,先行转身离去。
众人只瞧见他背上那剑的剑穗随风摇摆,一呆,也都鱼贯而出。
未久,去而复返的元绿袖翻墙而人。
她“看见”地上有东西在发光,于是弯身拾起,掌心冰凉的触息告诉元绿袖,这是一块玉,再摸摸它的形状,一个名词油然升起——虎。
那玉被雕成虎的形样,玉料为白玉,但白中泛红晕,呈立体长形,作伏卧的模样,除额上刻有三横象征王宇,其身井无虎纹;它的眼神正视前方,内敛带有敏锐凌厉之势。它全身没有任何孔洞可供佩带,形体工整、琢磨精美,将其慑人之姿完全展现。
元绿袖只隐隐嗅到上头有平抒衡的气味,至于她的嗅觉何时变得如此敏锐,自己也不晓得,只知这气味与光芒是属于平抒衡的。
心因“平抒衡”这三个字而紧缩,有种连她也无法理清的情感出闸,酸酸的、涩涩的、闷闷的……
风迎面拂来,凉意唤醒她沉浸的思绪,她摇摇头,将玉虎收妥,再翻墙离去。绿袖前脚刚离,庭院中央即产生一道旋风,旋风由小至大,倏忽静息,出现平抒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