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当一个人在伤害别人时,除非对他没有感情,否则不只是对方,连自己也会受到伤害。这是正常的,可是像你这样折磨自己八年,现在她就在眼前,你却丧失了表白的勇气,那么,这就是自做自受。”杨昊予搔搔头,有些为难的说出这些话,安慰人一向不是他的拿手好戏。“简而言之,你所想的那一套什么她会不会原谅、是不是还挂记着你的想法都该拋弃,干脆直接坦承,再看看她的反应不就好了?”
“这是最简单而且最具时效的方法。”柳世颖不知何时已关上计算机来到杨昊予身边。“林,我想,你应该还是爱着她吧?”
林宣逸选择保持沉默。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还有另外一个方法。”柳世颖也不管林宣逸听不听得进去。“就是让她喜欢上现在的你,也就是林宣逸,让她彻底地忘了伊森带给她的伤害。”
“我现在想讨论的不是我的心理障碍,而是小桶为什么拒绝动手术的理由。”林宣逸火大的朝眼前这对显然搞错对象的试婚夫妻吼叫。
这对只差没结婚证书的夫妻对望一眼。
“这才是重点,如果你只愿以她的主治医生的身分出现在她面前的话,她永远不会听进你的话。你大概忘了‘伊森’就是医学院的学生,按照医学院的正常程序,伊森现在应该在实习,两年以后才会当上住院医生。你知道她已经有八年没踏进大型医院一步,更别说是中小型医院,只看中医吗?”柳世颖背出关承羿传真给她的资料,心想,这小桶小姐还真可怜,一直没有办法脱离林带给她的伤害,虽然她曾经尝试接纳其它人,可总怕到最后会和伊森一样,因此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的谈一场恋爱。
这一切都是伊森造成的。
“她讨厌医生、讨厌医院。”杨昊予简单的下结论,“所以不肯动手术说不定也是这个原因,她不信任医生。”
林宣逸无法言语,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敲门声急促地响起,他整整心绪,“进来。”
“院长,不好了,蒋小姐她──”因为冲得太急而上气不接下气的护士没办法将话说全。
“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林宣逸方寸全乱的急问。
“她跑了。”杨昊予替那名快不能呼吸的护士接话,“病房全找过了,整栋大楼没有她的踪迹。”
“该死!她看不见啊!”林宣逸推开倚在门框的护士冲了出去。
那名护士则一边喘气,一边拿怪异的眼神看杨昊予,思忖着他怎么会知道她心里所想的?
杨昊予突然地皱眉狠瞪她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护士吓得连忙收回视线,顾不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马上跑开,不敢回头。
“杨昊予,我们也去帮忙找吧!”柳世颖挽着他的手臂,甜甜一笑。
“好吧,就当是对好友的一份感情吧!”
蒋冰彤站在楼梯上缘,捉着扶手的手指关节泛白,急促地呼吸着,苍白的脸上冒着斗大的汗珠。
这是几楼?这是楼梯?有几阶?有多高?她该怎么……怎么下楼梯呢?怎么下?
她感觉自己好象走了一辈子才来到一扇门扉之前,它没有门把,门后静悄悄的,她迟疑了好久才推开门,拖着沉重的左脚摸到类似扶手的东西,可是这种扶手有向上斜,也有向下斜的,只有两者的交接处才有个弧度平缓的地方,她猜这大概是楼梯的扶手,她刚刚走到了安全门。
可是,然后呢?她该往上爬还是往下?她的病房在几楼?她该怎么走出去?
她只能惶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助感攫住了她,她痛恨自己这么没用!
“你还好吗?”一个陌生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吓得蒋冰彤差点跌倒。
“小心!”她拉住了蒋冰彤,并扶她坐在阶梯上,取出手帕替她擦汗,“你还好吗?”
“谢谢。”蒋冰彤露出的微笑掩不住她的惊慌。
“你该不会就是医院正在找的人吧?”陌生女子探询的口吻令蒋冰彤心头一紧。
蒋冰彤转头“看”她,慌张的说:“这么快?我……我得赶快走了……”
她不想再待在医院里,她快要疯了!
“等等,”陌生女子拉住她,“你这样子哪儿也去不了,先待在这儿一下下,他们不会那么快找到这儿的。”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盲人可以自己找到安全门并藏身在此的,至少没那么快想到。
“可是我……”蒋冰彤真的不想再住院了,尤其是面对那个姓林的主治医生,他的某些举止加深了她对伊森的回忆,她不要这样,不要再想起。
“你想离开这儿吧?”陌生女子颇有善意的声音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是的,我讨厌医院。”蒋冰彤点头坦承。
“好,我帮助你。”
“咦?”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叫林陈蕙兰,你呢?”林陈蕙兰心血来潮想来看看儿子和情人的相处情形;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蒋冰彤“逃院”。
“蒋冰彤。你真的愿意帮助我吗?”蒋冰彤不怎么信任她。
“包在我身上。”林陈蕙兰拍胸脯保证,“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她起身离开,留下蒋冰彤担忧地枯坐在原地。
不一会儿,林陈蕙兰回来,扶起她,“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蒋冰彤逼不得已,只好跟她一同走,她拉着的是她受伤的右手。
“放心、放心,非常安全的地方。”林陈蕙兰把自己当成是蒋冰彤的拐杖,一边走一边笑道:“你好高喔!几公分呀?”
她亲切、无恶意的问话让蒋冰彤不由自主的回以笑容,“一百七十公分。”
“我才一五六,唉!上天真是不公平。我老公很高,儿子也很高,每次跟他们两个出去,我站在中间,都会很像一个字,你猜猜?”林陈蕙兰疼惜地望着蒋冰彤不佳的气色,真是的,儿子到底有没有给她吃好的?看她都颓丧成这样。
蒋冰彤想象林陈蕙兰所说的情景,不由得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让林陈蕙兰听得痴了。“对不起,但是这样才显得你的珍贵。”
蒋冰彤由她的声音判断她的年纪可能不小。
林陈蕙兰闻言,给她一个贴心的笑容,后来才想到她看不见,因而笑出声,让她知道自己很高兴地这样说。
“来,我现在要开车门,弯腰、低头。”林陈蕙兰一路畅行无阻的带着蒋冰彤到停车场。
蒋冰彤依言,坐进前座。
林陈蕙兰关上车门,却不急着开车,蒋冰彤发现事态不对,才要开口,“林──”
她才起了个头,话就被另外一个人打断
“妈!你在搞什么鬼!”林宣逸经人通报说看见林陈蕙兰扶着蒋冰彤光明正大的朝停车场前进,由于是皇太后级的人物,因此没人敢拦住她。
事实上,蒋冰彤是院长的旧情人这件事早在风咏欢的散布之下,成了全院上至主任下至福利社阿妈都知道的新闻。所以也没什么人想阻挠事情的发展。
“我是你的谁,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林陈蕙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半趴在车顶笑望儿子气急败坏的样子。“你失去了平常的冷静啰!”
“妈,你把我的病人私带出院,你教我怎么冷静?”林宣逸隔着车窗望着蒋冰彤,见到她毫发无伤,未曾下降的血压总算回归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