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看著好友的行为,眼底露出不肩和鄙夷,像是无言的说著「白痴」。
令人惊异的是,在她迎上幼梅的眼眸时,竟然在她眼里看到同样的神情,不同的是,她加入一点点同情。
幼梅知道不可以这样想,但是这个叫秀玉的阿姨真的很幼稚。不过当她对上夏冬审视批判的眼光时,心中顿时感到羞愧,她只好连忙低头,「阿姨,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找不到头绪,秀玉这才灰心的放弃,「好吧。」然後又突然振作起来,两眼晶亮,「不过要是知道,一定要让我知道喔。」
「低能。」她以有这样的校友为耻辱。
小幼梅听到夏冬的低语时,忍不住咬住下唇,以免真的笑出来。
「你好了没?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你先生,要他派一个尽责专业的职员来。」
「别、别、别。」一听到要找上丈夫,秀玉马上告饶,她最怕家里那口子发牢骚。只可以她发牢骚,别人对她,那可不行。
她的耳朵是用来听八卦小道消息的,一概谢绝辱骂。
「那还不快谈新企划?」
「知道啦!讨厌!」秀玉老大不高兴的嘟囔著,像是夏冬剥夺了她的乐趣。「就是要跟电视台合作嘛!你刚刚不是看了?」
「那你也得跟我说出版社的决定,是否愿意减轻出版数量,还是怎麽的,否则我哪来的时间去忙?」
秀玉想想,突然憨笑出来,不好意思的搔头,「对喔,我怎麽忘了?」
要不是看在同学的情分上,夏冬真的很想跟出版社老板,也就是秀玉的老公,要求换个交涉人,简直是在混嘛!
幼梅静静的看著大人谈论公事,过了一会儿自己也回到房里,拉开椅子坐好,再打开她的背包,取出一本包在另一个袋子里的书。
珍贵而小心的翻阅,细声的念著上面的字,表情祥和,「孤独的小黑狼,为了找寻自己的幸福,辛苦的走了好远好远,经历了世界各国,遇见了好多好多不同的人和动物,他们……」
一直以来,陪伴小幼梅的是夏冬的童话书。
※ ※ ※
「今天晚上吃馆子。」
一起生活快一个月了,夏冬和幼梅都不是多话的人,常常短短的一句就表示完,有时夏冬调剂身心,夜晚与人出游未归,幼梅也没抱怨过,独自一人看家。
什麽叫生命的磨练和成长?这不过是小插曲。
因此当夏冬写作告一个段落从房里走出,对著隔壁的房门敲一敲,顺便丢下这一句话时,幼梅马上阖起作业,自己穿戴整齐,走到门口等候洗脸的夏冬,动作迅速简洁得无可挑剔。
严格来说,幼梅对夏冬的生活作息绝对没有多大影响,她太善解人意,深知自己的不受欢迎,以一个寄居者的身分自省,有分寸、不逾越。
她不要求、不提出问题、自己上学、替夏冬解决生活琐碎的问题、主动整理家里阳台、料理早餐、兼晒洗衣物,甚至帮夏冬把读者的来信分箱装好,整个家里焕然一新,宛如万能机器人。
绝没夸张、神化,她亲眼看见幼梅搬小椅子垫高想修理电铃。
除去她的父母,夏冬甚至可以说是喜欢她的,这对厌恶孩子的她来说,幼梅已经不是一个孩子,她太懂事了。
坏就坏在她是负心人的孩子,就算可爱、听话、懂事、贴心,依旧除不去她身上流的血液,更别说那相似的轮廓,等於是天天在凌虐她的理智。
夏冬不会卑鄙到把怨气出在无辜孩子身上,她只是讨厌孩子,可没说要消灭这种生物。不过也别冀望她会有好脸色,她顶多是不太理会罢了。
这等深沉的孩子她没兴趣去搞懂,也不关她的事,完全是还傅衡生一点人情债。一等那浑球回来,她马上把这包袱丢还给他,省得惹她心烦。
这几天的天气老是阴晦不明,飘些烦人的细雨,平白增加愁绪。
在过马路等红灯的同时,她回过头,注意背後跟著的身影。穿著大衣的幼梅脚步赶得有些急,她站定微喘的望著夏冬,面孔有些潮红,吐出的白烟衬得她的小脸蛋有些恍惚。
绿灯亮了,面无表情的夏冬缓慢的往前迈进。
幼梅跟在她旁边,心想总算跟上了。随即一想,不对,应该是冬姨把脚步放慢。她注意到自己的步伐过快,为了配合她,才故意放慢。
受到重视的感动让幼梅的脸庞有些热辣。她抬头望著面容冷漠的夏冬,看她双手插在大衣里,突然好渴望牵住她的手。
一时之间,她竟大胆的揪住她的衣角,厚脸皮的赖著她走。
夏冬的表情只有些微的变化,随即恢复过来,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如果她肯转头就会发现,幼梅那张小脸笑得好开心。
她们进入住家附近的一家欧式餐厅吃饭,坐定好准备点餐。
对於金钱的花用,夏冬一向十分舍得,或许是小时候物质方面的缺乏,她补偿性的让自己吃用都是最好,只要喜欢、想要,她马上买下拥有。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已经有能力,她就是要享受。
小小一个幼梅根本算不了什麽。她曾经发下誓言,假如以後有自己的孩子,要让他生活不虞匮乏,再也不要有第二个她。
结果,一场初恋就把她搞得生人勿近、对男人反感。
「我要牛排,一杯咖啡。」她把点菜单递还给侍者。
侍者弯腰问幼梅:「小朋友要什麽?」
「一样,还要一杯白兰地。谢谢你。」幼梅有模有样的学著,像位小淑女。
白兰地?年轻的侍者瞪大眼,以为幼梅在开玩笑,一个小女孩喝烈酒?太夸张了吧!夏冬同样挑眉不语的凝视著幼梅。
想不到幼梅正经地说:「当天空下著毛毛雨,吃牛排时一定要喝加白兰地的咖啡,这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夏冬听她宛如小大人这麽说时,嘴角泛出一丝掩不住的笑。这是她考上大学,第一次让傅衡生请去吃牛排庆祝时说的话。
因为当时她想装得很有品味,结果把白兰地误认为糖浆掺著喝,拚命打酒嗝,最後还是傅衡生点明她。
不服输的她为掩饰糗样就创造出这句名言。
後来为了配合谎言,久而久之,她就爱上喝咖啡加白兰地的习惯,只是她已经很久没这麽做了。一定是小鬼的舅舅告诉她这件糗事。
侍者见小客人不为所动,转而询问夏冬。
夏冬扬眉,「餐厅不卖吗?给她。」
侍者傻眼,只能愣愣的听命,吩咐下去。
吃完正餐後,侍者果真送来咖啡和一杯白兰地。
夏冬破天荒的主动开口,语带笑意的问:「你想怎麽喝?」
幼梅优雅的擦嘴,再专业的喝了一口冷开水,熟练的将半杯白兰地加入热腾腾的咖啡中,和著白色的奶精旋转融合,白烟袅袅的传送香气,然後再端起来,夸张的嗅闻,一副享受模样。
小鬼!夏冬在心里偷笑。见著她一气呵成的动作,虽然有些装模做样,倒是令她想起自己以前也老是故意在傅衡生面前耍宝,为的就是看傅衡生对她露出一丝宠爱的微笑。
她也在自己的咖啡中加入一匙白兰地,搅拌完後,端起来啜饮一口。在迷茫的热烟中,示威性的瞅著幼梅瞧。
其实心底盘算著她应该不会喝,所以有些小小挑衅的心态。
可是幼梅还真的学她喝了一口,只是苦涩的酒味马上让她皱眉猛喝开水,咳嗽连连,脸涨得红通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