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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天文数宇般的费用,自然由梁御豪承担。他的体贴、他的呵护,看在外人眼里是感动不已。楚恩怜也心知肚明,却没心思回报,此时此刻,父亲的生死已占据她所有注意力。

  手术过程前的准备工作,比她想象得更加慎重,需要花几天检查,病人对药物的反应如何都要二做纪录。她跟在旁,分秒不休的握着父亲皮皱骨细,满是黑斑的手。

  那双大手自小是她的天,帮她跟母亲遮住外来的风雨,如今他倒下了,她有说不出的心痛。

  梁御豪把她的手,缓缓的抽离病人的,用温柔又强制的口吻道:“好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才有体力陪伯父动手术。”明天就是重头戏的开始,是生、是死都靠这一役,马虎不得。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她心神不宁,惶惑恐惧,整个心无所适从。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现在他们仅能往好的方向想。

  许是心绪惶惶,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往事,“我还记得当母亲去世时,我们父女抱头痛哭,食不下咽,我们的身体有某一部分随母亲逝去,一直快乐不起来。不久之后,父亲和娟姨交往,才又恢复过来。如今想想,就算娟姨有百般不是,她至少也让父亲振作过,给他希望。而我呢?我却一直在闹别扭,让他生气。”她自责的掩面痛哭。

  “不要胡思乱想,你是他唯一的骨肉,你的存在才是给予他努力的目标。”

  “万一他再也醒不过来,我该怎幺办?”“别胡说。”她吸吸鼻水,语气哽咽,“他昏迷了好久,我已经好久没跟他说过话,我想听听他的声音,听他叫我楚楚,我的乖女儿。我保证我会听话。”

  “放心,一定会。”他担忧的把她搂在怀中,眉宇问却透着忧虑。

  昨晚医疗研究小组私下和他讨论,楚文德的身体报告显示,这次的手术对他负荷太重,情况不太乐观。然而即使如此,再三考虑之下,他还是选择孤注一掷,赌上一赌。在同样都是一死的情况下搏一搏,说不定有复原的机会。

  可怜的楚楚,她已经被恐惧攫住,只有等待的机会。

  隔天早上,手术正式开始。

  楚恩怜依依不舍的紧拉着父亲的手,怕一放手就会迷路般。而楚文德面孔似蜡的动也不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好了,我们在门口等待吧。”梁御豪硬把她压在座位上,强迫她放松。昨晚她睡得很不安稳,今天又起得早,这种折磨人的事情,把她整得心力憔悴。

  “等伯父好了,我们可以带他四处去逛逛。”他故意编织美好蓝图哄她开心。

  “那万一他……他不能出来呢?』她凄惶的瞪着他。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现在除了安慰的言语,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头的人在和死神拉距奋战,外头的人则内心煎熬,两方都是在受难。

  手术室门外的显示红灯,持续亮了一整天,十多个小时间,她多次累得睡过去又醒过来,恍恍惚惚地不时在祈祷。

  可惜神听不到。当红灯一熄灭,医生们鱼贯的走出,解下白口罩,满身疲惫。

  她第一个奔过去,神情焦虑的说:“医生,我父亲呢?”

  医生神色惨澹,“对不起,令尊……”

  楚恩怜怔了一下,话完全听下下去,这恶耗的冲击力过大,令她悲伤的昏厥过去。梁御豪连忙抱住她,表情一样哀伤。

  等她清醒后,第一个窜入脑海的念头便是父亲死了。生养自己的亲人,再也见不到面了,温热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下。“节哀顺变。”梁御豪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眼露恨意,“你明明说过他会活下来的。”

  “对不起。”梁御豪明白她伤心过度,必须要有个宣泄口,找个人来怨恨,否则她必会崩溃,因此他静静的任她指责。

  “都是你,都是你,要是他还好好的在台北,他还能活上一个月。为什幺?为什幺我要听你的话?你还我爸爸,你还我爸爸!”她哭得涕泗纵横,像个不讲理的孩子,歇斯底里的猛槌打着梁御豪。

  如雨下的拳头一点力道也没有,他安抚的把她按在床上,好言劝解,“好,都我的错,你不要激动,先养好身子。”

  她伤心至极,已经不晓得自己正胡言乱语,颠三倒四的指着他哭喊:“我不要!全都是你的错,你干什幺惹我,欺负我还不够吗?把我当猴儿戏要,在众多同学面前羞辱我;把我当成打赌的筹码,亏我那幺相信你,以为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那幺相信你,我是那幺的相信你,结果你怎幺对我?你怎幺对我?”

  梁御豪索性让她骂个够,把她的伤心、她的委屈全发泄出来。

  她似疯子般的哭吼,拚命的丢枕头、棉被……连床单也被她拨掉,无一幸免。

  “为什幺现在你还要来害我?你为什幺要出现在我面前,勾起我那些讨厌的回忆?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她说的是气话、全是气话,她是一时丧失理智,千万别当真,让她逼走。他不停的在心中警惕自己,抵挡她句句如利刃的言语。

  失去唯一亲人的悲伤过大,她无法控制自己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疯狂的爆发出来。

  声嘶力竭的哀恸,让她全心全意、一味的把他当成杀父仇人。“你接近我从没好事,在我悲惨的青春岁月里平添痛苦的回忆,你现在出现又想做什幺?又想做什幺?我恨你!我好恨你!”说着又要冲上去拚命。

  两旁的护士见家属情绪失控,其中之一马上去通知医生,让医生带来镇定剂。

  梁御豪心如刀割,不忍见她这副模样,也对自己的一相情愿产生怀疑。酒后吐真言,人在意识不清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往往是最真实的。

  难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真是如此惹她厌恶,如她所说:水远只会带来恶运吗?“让她好好的睡一睡吧。”他拜托医生,然后见着医生把针筒扎进她的手臂,她的身形突然瘫软,双眼紧闭,任由护士扶上白色的病床。

  他缓缓的走近,无限依恋的抚着她颊上末干的泪痕,帮她盖好被子,嘴里直念着:“对不起。”

  凝视她一夜未眠后,第二天一早,他带着未刮的青色胡碴先离开了。

  捧着一颗伤痕垒垒,淌着血滴的心,梁御豪回到了台湾。

  同时,他也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召思思过来,帮他处理后续问题,包括楚楚。

  在机场打照面时,被临时征召的粱思思本想挖苦他几句,见着他一脸惨痛,只敢伸伸舌头耸耸肩,一句话都不敢说。

  几日后楚恩怜带着父亲的骨灰也回到台湾,整个人看来更加沉静不语。

  尽管如此,日子还是得过下去,而发现“他”的消失,除了无力,她也不能做什幺反应。不是不能够,只是内心总会庆幸的安慰自己,他果然如猜测般的离她而去。之前她的冷漠,不再放下真心是正确的决定。然而当真吗?她的情绪没受到波动吗?她不敢问自己。两个月后,她的生活又慢慢的步上轨道。“楚楚?楚楚?”耳旁的叫唤声,摇醒神游四海的楚恩怜,她这才元神回归,明白自己身处凡尘。“喂!没事吧?叫你好几声了,你都下应。说,到底发生什幺事?”小娴像个侦探似的逼问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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