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你说我爸爸坏话。”就算他有千万的不对,至少还给她一个家。
“好,好,不说就不说。不过你总要给电话号码,否则我怎幺联络你,你又不肯让我上你家。”
根本无法反驳他的话,楚楚低语了一声“活土匪”,然而还是勉为其难的说出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
第四章
由于低气压笼罩,全台正遭遇到台风的肆虐,狂风暴雨已经侵袭着小镇上一整天。
楚恩怜凝望着窗外急遽摇摆的树林,担心着学校的小狗儿跟即将临盆的母猫,本来跟梁御豪约好今天要去学校看顾母猫生子,现在她都不晓得该不该去。
虽然再几天就开学,不过她一直很期盼今天的见面。变得这幺想见到他,是始料未及的事。少了他,她真怀疑自己以前一个人都是怎幺过的,没人在她身边与她呕气、哄她开心,陪着她东聊西聊的谈谈心事,想不到是这幺寂寞。
校工王伯伯临时外出返家两天,现在学校等于唱空城记,没有她送饲料,它们不知道会不会挨饿。况且现在都近傍晚了,雨势更加凌厉,她简直寸步难行。
“吃饭了。”娟姨前来敲她的房门。
由她那幺客气的态度,就可以明白爸爸在家时,的确能让她安分的扮演善良的后母。
她整理一下仪表,提起精神往客厅走。今天父亲在家,这个暑假他特别忙碌,听说要拿积蓄跟朋友到大陆合作开发,所以马不停蹄的在两岸游走。
几日不见,父亲神色有些憔悴,眼洼深凹。不过像是回光返照般,他红光满面,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兴奋高昂,说话声音高八度。
她还未跨进客厅,就听见爸爸在餐桌前滔滔不绝的演讲,“我已经找好投资人,在内地也找好厂房,关系打得差不多了,就等我们去经营。这得多亏我的好朋友啊。”
仔细一看,原来还有另一位客人。
楚文德触见她的身影,连忙暍道:“见着客人不会叫啊!”
楚恩怜对着父亲所谓的好朋友,亦是工厂的副厂长许进财点头,唤了声,“进财叔你好。”
许进财长得黝黑魁梧,讲话时带点台湾粗话,嗜吃槟榔的牙齿边永远镶着一层脏黑的污垢,他在工厂工作多年,也算是家中熟人。
他微笑的点头回应,“乖。”
她安分的坐在餐桌一角,默默的吃着菜。
期间,父亲、娟姨和许叔不停高谈阔论,对工厂有着偌大的期许。父亲也被劝进不少酒,暍得微醺。
他突然道:“等我把这边的工厂卖掉,我就继续扩充大陆的厂房。”
“爸爸,你要结束我们的玩具工厂?”楚恩怜震惊的站起来,十分不解父亲的行为。她以为他不过要去大陆另辟厂房,没想到他要结束他跟母亲胼手胝足的创业基础。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第一个成就啊。
“反正以后这边又没工夫管理,干脆卖掉也好多点资金。况且这是你娟姨提议的。”
这关她什幺事!楚恩怜忿忿的把目光栘向谢淑娟。想不到谢淑娟好整以暇,双手环胸的回视她,眼里充满示威的意味。
不行,她不能让工厂就这幺收了。玩具工厂是这个家最后的保障,长久以来一直支持着这个家的开销,现在虽然经济不景气,但经营得好好的,不能说收就收。
就算爸爸不爱听,她也要阻止婉劝,“爸爸,工厂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为什幺要收,要是……要是大陆的生意做不下去,我们也好有个退路。”
事情才刚起步,就听到女儿触楣头,楚文德心情自然不好。他眉一皱,不悦的训斥,“工厂的事你懂什幺!大人的事,小孩子管不着,你只要乖乖的念书,别让我跟你娟姨担心就好。你只要好好读书,家里饿不死你。”
“我……我知道我不懂,但是我晓得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现在去大陆经商风险大,你又把所有的积蓄往里头砸,我怕……我只是担心你被人骗了。”
“你许叔叔见多识广,有他帮我,谁敢骗我。”忠言逆耳,楚文德满脑子已规画好了美好未来,对于她的话他是半句都听不进去,还觉得她让他颇没面子。
“爸爸,你要三思。我是为这个家想。”
娟姨此时插话了,她假意的充当和事佬,出来缓和冲突,“恩怜,别这样跟爸爸说话,有客人在呢。”
“我没有,我只是希望他能三思。”她表明立场,纯粹只为了家里着想。
许进财满脸尴尬的站起来说话,“奸好说。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那幺你大可放心”
“不是,我只是因为--”楚恩怜极力解释她的顾虑。
“啪”的清脆一声打破满室的混乱,场面登时冷肃。
楚恩怜被打偏的脸,一时没有回过来,乌黑的长头发遮掩住她苍白的脸,把她对这个家仅有的爱打得七零八落。
许久她才抚着脸抬起头来,双眼噙着泪水,伤心的望着屋里的一切。
盛怒的父亲、存心看好戏的娟姨、还有一位外人,全然漠不关心;对她漠不关心,也对整个家漠不关心。
她怎幺会这幺悲惨?窒息,她又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快不能呼吸。她要逃离这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缓缓的倒着走出大门,眼里充满震惊悲哀,然后猛然的拔腿往外跑,把这个令她悲伤的家抛至脑后,将自己投入狂风暴雨中。
梁御豪拿着电话,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的表情一会儿犹豫,一会儿又像是下定决定般的坚定,然而马上又挫败的垂头丧气,叹气连连。
他的外婆陈林菊跟老邓仿佛是看戏般,两个脑袋瓜摆过来又转过去的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两人是心照不宣,还窃窃私语。
“这御豪到底是要不要打电话?我看得都累了。”陈林菊揉了揉老花眼。
老邓小心翼翼的道:“少爷已经琢磨了两天,始终犹豫不决,我猜今天他铁定会打。”
“是吗?我真想看看这丫头长什幺样。亲家打电话来关照过了,要我务必取得她的相片让她瞧瞧。”看她摩拳擦掌,准备好随时抢得独家照片。
男主角粱御豪丝毫不晓得自己所有举动均落入众人的眼中,他现在全心全意的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该不该打电话给楚楚,因为外面的天气恶劣,实在该取消他们的会面。纵使他多期待这次的会面,他还是得考虑安全。
该死的台风!竟然挑他们唯一见面的日子刮台风。
害他得打电话通知,偏偏楚楚再三警告他,除非有个万一,否则绝不能拨。
算了,他豁出去了,被骂就被骂。他终于把盘旋脑中多日,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拨了出去。
他清清喉咙,有礼的报出名字,“喂,您好,我是楚楚的学长,我叫梁御豪,我有事找她。”
“找她啊?”电话的一头传来黏腻又呕心的娇娇音调,“她不在喔。”“请问她去哪?能有别的方法找到她吗?我有急事。”谢淑娟以幸灾乐祸的声音嘲笑,“她顶着台风天跑出去,谁理她啊?”最好死在外面。
这种台风天跑出去,那她处境不是很危险吗?梁御豪马上联想到楚恩怜一定在家又受到委屈,说不定又是这女人兴风作浪,他忍不住破口大骂,“是不是你在从中作梗捣乱?”“关我什幺事?打她的可是她爸爸。哈哈!”说完又是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可恶的女人,可恶的家庭!他愤怒的把电话重重挂上,一阵风似的跑上楼抓了几件衣服,又往下冲,让家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