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观,快上车!”一辆车在她身旁停下,神色惊慌的夏钥探出身子,急忙将她拉进了车里,迅速往医院驶去。
夏钥拉着褚澄观冲进了急诊处,看到正在柜台填写资料的柏字彻,连忙过去急问:“怎么样?要不要紧?”
“医生说伤口很深,造成内脏大量出血,正在手术室急救,你们去那边等。”柏宇彻说了手术室的位置,脸色沉重地看了褚澄观一眼,“看着澄观一点,我马上过去。”他对夏钥叮咛道。
他从没见过澄观这种木然的样子,让他很担心,所以他才坚持不让她坐上救护车,坐在车里看着生死未卜的宇轺,将会让人感觉这段路程永无止境,这不是她现在这种状况所能承受的;他宁可冒着让她见不到他最后一面的危险,也不要她面对这种残酷的心理折磨。
“我知道。”夏钥点头,澄观的状况也让她担忧不已。一路上澄观就像个只会流泪的傀儡娃娃,泪决了堤地流,眼里和脸上的神色却是一片漠然,看得她好害怕。
在丈夫眼中看到了鼓励的眼神,夏钥打起了精神,拉着褚澄观往手术室快步走去。
看着上头亮着“手术中”的显示灯,褚澄观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抓不着任何思绪。
她竟然怔怔地看着他倒在血泊中,没做任何反应。她的应变能力不是向来最受人称赞的吗?为什么?双臂中好像还残留他沉甸甸的重量,褚澄观一低头,却只看到已变得暗红的血迹,在手上,在衣服上,晕成一片又一片诡魅的死亡气息。
“澄观,别看!”看到她变得惨白的脸;夏钥脸色一变,连忙除下身上的外套连同她的手紧紧包住,“这只是个意外,他会好起来的…”她难过地闭上了眼。
就算好起来,那她呢?她的死期又是何时会来临?一个礼拜后?或是两个月后?思及此,她的胸口开始沉滞了起来。她从没逃离过死亡,不是吗?生命就是如此,只要对人付出了感情,就一定要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这不是她一直奉为圭桌的原则吗?为什么她竟然会想将它放弃?
听到她胸腔发出的干鸣声,夏钥急忙打开包包,将她的呼吸器和药剂取了出来;“含着呼吸,快!”那愈渐急促的喘息让她不禁急道。幸好彻有先见之明要她把澄观的药剂带来,否则连澄观也进了急诊室那就糟了。
褚澄观一呼吸,感觉药剂在喉口舒缓开来,千头万绪顿时涌上胸臆,情绪一崩溃,让她忍不住痛哭失声。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为什么除了身体的痛苦外她还要忍受心理的折磨?这一次她在手术室外忧虑着别人的生死,那下一次呢?是不是又该别人在急诊室里为她的病发忐忑?
“澄观…”夏钥将她拥进怀中,难过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抬头,看到柏宇彻无言地看着她们,眼中一样布满了沉重。
“我已经通知伊莎贝拉赶来了。”柏宇彻开口,顿了会儿,才又轻道,“那个凶手在送医途中不治死亡,警方刚到急诊处那里,说要做笔录。”
“凶手都死了,不急在这一时吧?!”夏钥闻言怒道,像母鸡捍卫小鸡一样将褚澄观拥得更紧。
“我知道。”柏宇彻覆着她的手紧握,安抚着她,“所以我刚刚回绝了,等宇轺情况稳定了再说。”
“他们还在吗?”突然褚澄观深吸口气,离开了夏钥的环抱,站起身,“我要做笔录。”虽然语音中还带着哭泣后的暗哑,但里头所充满的坚定却是不容置疑。
“澄观!”夏钥微微怔愕,连忙拉住她的手,“你不担心宇轺吗?你不能丢他一个人在这儿啊!”
“就算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褚澄观面无表情地淡道,用力地从夏银紧紧的执握中挣脱,“倒不如早点帮警方做完笔录,好让他们可以尽快结案。”她转身就往电梯走去。
夏钥杏目圆膛,眼中点燃了怒火:“你为什么要这么无情?宇轺他真的很喜欢你,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追上去拉住褚澄观的手臂,疾声怒道,“在他生死关头的时候,你真的连陪他一下都不肯吗?”
无情?这个字眼好像已成了她的代名词了。这才是她所坚持的她,不是吗?镜片下的眼眸羽睫低垂,读不出任何思绪,良久,褚澄观才平着声音轻道:“放开我吧,我要去做笔录了。”
她的话几乎让夏钥气炸了肺。要不是她和澄观真的像姐妹一样亲的话,她真的会忍不住甩她一耳光!“澄观你…”
“小钥,让澄观去。”一直旁观的柏宇彻握住了夏钥的手,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
夏钥还想反驳,但一看到他眼中的神色时,已到喉头的声音硬生生地顿了下来,手松了开。
“我下去了。”褚澄观轻道,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你为什么要这样袒护澄观?这样对宇轺太不公平了!”澄观一离开,夏钥立刻怒道。
“别怪澄观,她若真的无情,就不会被吓得无法动弹,你应该很清楚澄观有多冷静的。”柏宇彻低叹口气,“因为太过关心宇轺,她才会变得慌乱失措。其实她比我们任何人都还要担心,这样的压力却反而让她无法承受,所以她寸会选择逃避。”
夏钥一怔,随即沉重地闭上了眼。她没体会到澄观的痛苦,还骂她无情…“我们该怎么帮澄观?该怎么帮她……”她额头轻靠柏宇彻的肩,心头的歉疚让她忍不住硬咽。“除非宇轺醒来自己去说服她,否则一切都没有用。”轻揽着夏钥的肩,柏宇彻看向那扇依然紧合的门,忍不往无声喟叹。
第十章
经过将近四个小时的抢救,总算将宇轺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当宇轺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虽然因麻醉药效未退而依然紧闭双眼,虽然还得转到加护病房观察两大,但医生手术成功的宣布,让三人悬着的心都着了地。
“感谢神!”伊莎贝拉不禁双手交握,又哭又笑。
“我打电话跟澄观说。”狂喜之余,夏钥不忘要跟还在做笔录的褚澄观报平安。
这时候柏宇彻的手机刚好响起。
“是澄观。”看了看手机,柏宇彻说道,按下了通话钮,“澄观,手术刚好结束,宇轺他没事。”
“那就好。”隔了会儿,那端才传来淡淡的回应。“哥,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见夏钥和伊莎贝拉开始往加护病房移动,柏宇彻也迈步跟了上去。
“我要休假,从今天开始。”她的话让柏宇彻倏地停住了脚步。
“我不答应。”柏宇彻沉下了脸,“澄观,你没守在手术室前等,我不怪你,但一个人的逃避是有限的,你不能再躲着不面对事实。”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辞职。”顿了下,褚澄观才又轻道。
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柏宇彻一时哑口:“当初你要去东岸我不让你去时,你曾要我别因噎废食,你现在不也是在因噎废食?!”想到她以前反驳他的话,他不禁急怒道。
手机那端传来无言的沉默,良久,才又有了动静。
“要让我休假或离职全看你决定,总之明天开始我不去上班了。”话一说完,她立刻切断了连线。
“澄观…”柏宇彻想要阻止已来不及,他连忙回拨,得到的却是语音信箱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