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朝雾的表情变得尴尬。“一支玉簪、一块玉珮还有一些金饰。”低低说出,她悄悄地吐舌。这要是让谷允臣知道了,不晓得会不会气得当场休妻?
才五天,需要这么大的花费吗?谷允臣微微拧眉,随即明白了原因。“玉簪是上头雕了双蝶的那支吗?”见她点头,他无声低叹口气。“当了多少?”
“三十两。”伸出三根白嫩的手指,朝雾晶亮的眸中难掩得意。“那个掌柜本来只肯给二十两,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到三十两的价格。”
她的话让他感到哭笑不得。“王珮呢?是哪一块?”
“墨绿色,刻了菩萨的。”朝雾回忆道。“那是我第一次当东西,不知道可以说价,掌柜说十五两,我就直接卖了。”
十五两?谷家的列祖列宗若是地下有知,可能会激动得当场跳出坟墓吧?
“你真会挑,卖出去的都是最具价值的。”谷允臣苦笑。“光是那支玉簪,就算那间当铺规模再大,也绝对抵不上那支玉簪的一半价值。”
朝雾闻言怔愣,突然车身一个晃动,她连忙抓住一旁的扶手,脸色变白,一半是因为他的话,一半是因为差点被震下车。
“而我……才卖了三十两?”而且还沾沾自喜?
“没错。”谷允臣缓缓点头。“三十两,对一个初次还价的人,算是不错了。”他予以赞美,眼中却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语里的暗讽,她非常清楚,但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反讽回去。“天……”朝雾不禁掩面呻吟。她甚至不敢再问其他东西的价值!
看到她的颓丧样,谷允臣不忍再捉弄她。“放心吧,你当掉的那些东西已经都买回来了。”她所遇到的经历,也够她受了。
“真的?”朝雾惊讶地抬头。
“嗯。”谷允臣低笑,她那极富变化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极了。“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追上你的?”
“单凭我当掉的东西就可以找出我的行踪?”朝雾低道,轻轻吐了口气。难怪爹想尽方法定要将她嫁进谷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有迹可寻的当铺还好找些,但那些流入黑市的赃品,若要全数找回可就得费一番功夫了。”微微扬起嘴角,谷允巨手腕一抖,马车的速度又加快了些。“应该……不多吧?”他看向她。
朝雾的表情瞬间变得怪异,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悄悄地低下头来。
“几次?”谷允臣聪明地不去问她扔了什么东西,怕会得到一个令他丧气的答案。其实,他一点也不在乎重新买回那些古物得花多少钱,唯一让他觉得心烦的,是为了找到那些失物所必须耗费的心力。
“两次。”她应道,顿了下,才又低低补充了句:“被抢成功的。”
这表示他出手相助的那次不算了?谷允臣又无声低叹口气。该称赞歹徒的慧眼独具,还是该怪她一身涉世未深的纯真气质?
“你独自一人,五天内被抢了三次,难道你不怕吗?你应该明白,你可能被夺的,不只是财物而已。”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朝雾半羞半恼地红了脸。可恶,她居然得在这儿跟一个之前调戏她的人讨论这个话题!若不是因为他处理事情的利落手法,让她对他稍稍改观,否则凭他之前的过分举止,她早就厉声斥喝了。
“反正之前没事,以后有你跟着,也没什么好担心了。”不想再胶着于这个尴尬的话题,她连忙含糊带过。
真的不用担心吗?照了她一眼,谷允臣扬起诡谲一笑。她是他经过正式媒说、下聘的妻子,只差未拜堂而已,若是时机成熟,他可不打算这整段路都得过着苦行僧的禁欲生活。
“你没想过要改变外表?”这是另一个令他好奇的问题。“你完全不担心谷家会派人来寻吗?”
“我……想过啊!”朝雾绞扭着手指,低叹口气。“我本来想要女扮男装的,结果一装扮起来很怪,只好放弃,用原来的相貌上路,反正谷家应该也没几个人认得我长什么样子。”
脑海中浮现她穿男装的模样,谷允臣不禁低笑。细致的五官、纤细的身材,她穿上男装哪有什么说服力?只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那模样一定很……”忍住了笑,谷允臣给了个很仁慈的形容。“斯文。”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朝雾讪讪地撇了撇唇。“要笑尽管笑好了,那样子很滑稽,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我知道。”
那时,乍见镜中衣摆拖地的自己,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把身上的长衫剥下,那不伦不类的德行吓着了她。
她只是个纯真的千金小姐不能那么苛求她。谷允臣温和一笑。“不过,你还满聪明的,没以那身打扮行走江湖。”
他的语气不像是暗讽,反而像是在……称赞她。她原本以为他会乘机嘲笑她一番的。悄悄地觑了他一眼,那温柔的表情,让她没来由地微微红了脸。
“是吗?”压下心头的悸动,朝雾别开头,不置可否地低哼了声。
他人……还不坏,不是吗?
看着两旁不住倒退的风景,因连番不顺利而问了一天的坏心情,瞬间消散,小巧的菱后不自觉地微扬起来。
第四章
道路两旁满是蓊郁的树林,路上没有人车经过,只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路旁,除了间或扬起的清脆鸟鸣和骏马嘶鸣声外,四周弥漫着郊野自然的清寂气息。
驾驶马车的座位上不见人影,车厢里传来轻微的语音。
“好些了吗?”谷允臣低问。
朝雾虚弱地点头,脑中的晕沉让她完全不想开口,脸色苍白的模样和平时倔强的神情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好难过……朝雾闭上眼,柳眉微微蹙起。
都怪自己没事找事做,在发现了只有八根轮轴的车轮转起来却像个大圆盘后,便好奇地盯着直看,才一下子,她就开始觉得头昏眼花,吓得她连忙坐直身子不敢再看。
没想到,晕眩感不但没有因此消褪,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随便一点小震动都能让她脸色发白,反胃的感觉直逼上胸口,就连到车厢里躺着,情况还是完全得不到改善,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连忙下令停车。
“早知道我就不看车轮了,”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长吁口气,微弱地开口。
“谁晓得结果会这么恐怖。”
没对她自作孽的举动说些落井下石的话,谷允臣淡淡一笑,体贴地递过水囊。
“喝点水。”
“嗯。”朝雾接过水囊,坐起身子想要喝水,却引起车厢轻晃,一阵欲呕的感觉再次涌上,好不容易才稍有血色的丽颜又变得惨白。“天……”她难受地闭上眼,忍不住发出呻吟。
看到她难过的模样,谷允臣拧眉,突然伸手环住她的腰,足下微一使力,不引起任何晃动地掠出了车厢。
“呼吸新鲜空气会好过些。”他将她放置树下,低声叮咛。
朝雾默默地点了下头,闭上眼。从不曾经历过的难受让她百依百顺,没去计较他是否触碰了她,只是依照他的话用力呼息,柔顺地接受他的照顾。
看着她,谷允臣眸中满是疼惜。之前的她就像只初见天日的刺猬,明明形体只有一丁点儿大,却倔傲地以为自己可敌得过全世界,而如今,虚弱的模样虽柔化了她的防备,却也使她的灵动生气随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