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裹足不前的当头,一道自旁传来的熟悉男音,忍不住问出他心底的疑问。“进不进去,真有需要考虑这么久?”想当初那只镜妖问她去不去魔界时,她不是很快就下定决心了吗?怎么到头来却又退却了?
弯月侧过脸,瞧着那个她原以为已打发的雷颐,“你还不死心 ?”
“我是个很固执的男人。”笑意飞上他的薄唇,仿佛先前他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原本认为只要她托出了往事,他就会死心不再缠着她的弯月,在此时低迷的心情催化下,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心。
“本是同根生,你不会与我动手的。”雷颐有恃无恐地朝她眨眼,更得寸进尺地牵起她的手与她交握,“更何况,你厌倦杀生。”“放手。”她想将那只握牢她的大掌甩开。
紧握着她不放的雷颐,在她的冷眼朝他杀过来时,只是微扬起墨眉睨着她,摆出一副“我不放你又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我有事得办。”她要心烦的事已经够多了,再加上他这桩的话…他是存心不想让她好过吗?
“正巧,我也有事得到魔界一趟。”他说着说着,就拉着她大步冲进她一直都跨不进的森林边界。“走吧。”经他一拉,别无选择一脚踩进魔界领域的弯月,在林中冰凉薄雾扑面迎来时,无法克制地倒抽口凉气,虽然声音很小很细微,但拉着她行走的雷颐仍是听见了,但他并没有给她后悔的余地,径自握紧她的手往林间深处走去。
枝无栖鸟、草无宿虫,四下安静得有些可怕,走在蔓地恣生频勾人裙据的荆棘地上,仰首看去,一棵棵枝叶浓密的老树,庞然无边地蒙蔽了天际,树干上四处挂满了形状与色泽皆似白色蛛网的松萝,冷风一吹,即犹如一双双迎风摇荡的白色骷髅手,随时都有可能探爪下来抓住迷失在林间的人们,而在远处的大树底下,幢幢黑影,则不时闪掠而过。
察觉她的手心似乎传来了阵阵颤意,不认为她会怕这些东西的雷项,实是不明白她在怕些什么,甘愿再冒碰钉子窘况的他,索性出声转移她的注意力。。
“有没有心情与我聊聊?。
愈走愈慢的弯月,不语地自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嗯?”他有耐心地回头再问。
“这些年来………你都在哪?”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题的她,迟疑地拖着音调。
“神佛两界以及人鬼两界。”将她拉来身旁挽着她手臂的雷颐,体贴地放慢步伐配合她。“我经历过的主人并不多。”
她有些不解,“神佛两界要你何用?”人鬼两界她还可明白,但神佛两界……不是不杀生的吗?
“我是被摆着好看的。”他耸耸宽肩,谎言说得甚是流畅。
“你该庆幸,你的遭遇不似我这般。”一想到他能安然地在那两界,不必替主人四处征战杀戮她便很感激上天仍是善待了他们其中一人。
他冷声一笑,“是吗?”她要是知道这几千年来他曾奉主人之命干过些什么事,她恐怕会更庆幸她的遭遇不像他的。
弯月并没有留心他的这句话,她两眼直视着前方远处一线穿透暗物的光线,始终飘浮在空气中的重重林瘴逐渐散去,愈是往前,林间的景致也有了些改变,当他们终于走出密林时,迎接他们的,是有些类似人间的风景。
“魔界向来都是这么冷清吗?”四下追寻不着半分人影的雷颐张大了眼左观右望。
“魔界之魔不喜与同类往来,他们大多安分的待在自个儿的地盘里。”她轻轻拉开他还牵着不放的手掌。“你不会希望他们全都出笼来迎接你吧?”
岂料他却漾着笑,“那样的话,我会省事些。”
“省事?”她多心地瞧着他那副别有所图的模样。
“瞧,这儿有桃树”装作没听见的雷颐一把拉过她,大步走向前方的桃林。
“已死的桃树。”看着已枯了数千年,至今仍是毫无生机的桃林,她微微摇首,“这树在魔界里种不活的。”
雷颐一手抚着下颔,“可是我想看桃花。”
她楞了楞。“桃花?”都已是夏日了,哪有可能会开?况且这些桃树早就死尽了。
“对。”身怀各界术法的他扬高一手,以指轻点桃树树身。
在时,原本已死尽的桃林再次恢复了生机,枯于的枝桠重获水泽的滋润,一颗颗花苞转眼间在枝头上冒出,不过几许,遍林生满了含苞欲绽的桃树,在风儿拂过后,举林再次盛绽。
漫天纷飞的桃花似粉色的雪,弯月怔看着漫天的嫣红,想起了在她的记忆最深处,也曾看过这令人思念的情景,她记得在那株落瓣如雨的桃树下,有两道身影。一是她,另一个则是……他。
他曾在桃树下亲吻过她。
难忍心痛的弯月使劲挣开他的手,方举步要离开,他立即追了上来。
“你刻意的。”她抚着胸坎,语气里有着指控。
“对。”
“我无爱恨,你再怎么做都是枉然。”去路遭拦住的她,只好转过身面对这个痴念不改的男人。
他倒是信心满满,“棋局未到棋罢,别太早定江山。”
“你来魔界究竟想做什么?”说什么也有事要办?说到底他不就只是不改前衷只想追着她四处跑而已?
“你终于对我感兴趣了?雷颐勾起她的下颔,弯下身将气息全部吹拂在她的面上。
“无论你要做的是什么,别把我扯进去。”她直接以一掌推开那张老是在卖弄性感的俊容。
“我尽量。”受挫的他微撇嘴,抬首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明日我再来找你”
“你要上哪?弯月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突然又改变主意的男人。
“办事。”赶时间的雷颐,在临走前不放心地看着她,“你一个人可以吧?”
“别把我当成三岁小娃。”知道他在挂惦着方才她进魔界时的蠢样,弯月不自在地抬起一手掩着脸。
“放心,我只当你是个女人。”他邪恶地笑笑,两眼刻意滑过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带笑地离开她的眼前。
被孤留在原地的弯月,望了望快黑的天色,不懂为何每到天黑他就会消失不见,先前在人间是这样,到了魔界后他还是这般,为何这个白日里都会缠得她不耐烦的男人,老是在夜里不见踪影?
不想令她起疑的雷颐,在确定自己已经离得她够远后,现身在隐密的林间,在幽暗中抬起一掌,摸索地抚上距离他最近的树干,在终于能站稳时,他施法弄出三四个式神。
他简短的下令,“将他们找出来。”
受命的式神即刻消失在林间,雷颐则是颓靠在树身上合目休息,不过一会,他再次睁开双眼,却觉得,无论他睁眼闭眼,目前依然是漆黑一片,他伸出一掌,在掌心中燃起一朵莹莹灿亮的鬼火,在青冥色的绿焰下,他努力张大了眼,试图看清那条愈来愈黑暗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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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曦初醒,围绕在林里的薄雾,忽远忽近地追逐着雷颐的步伐,手提一只大红灯笼的他,在愈来愈明亮的天色下,边走边就着灯笼的火光读着手上纸条的字迹,在走到一座两旁遍植木兰的古刹前时,他停下了脚步。
枝头上一朵朵洁白亭绽,可却又极度不合时节的木兰,将整座古刹笼罩在优雅的清香中,当他将纸条收进袖中,一朵高枝的木兰花坠落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