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绍荣且会不知寒倚柔生前所投的保险,高达两千万的意外险,若她死了,受 益人即是她唯一的女儿,纪凌。他原本计画将那两千万,动点手脚收入自己的囊中 ,顺道也卖了那间大宅。然而纪凌,竟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不敢相信,他八岁的女儿,竟然会威胁他这亲生的父亲。
“你会给我的是不是,爸爸?”纪凌提醒他。
他老羞成怒地扬起大掌,想拍掉她那令人刺眼的笑颜,但纪凌以平板的声调告 诉他:〞不准再打我。”她戒慎的仰头警告。
纪绍容被她一震,手扬的半天高,却动弹不得。
她绕至一旁,心不在焉地踱着方步,“我只是个小孩子,如果不小心被打伤了 ,头脑变得笨笨,有很多事就可能会不小心说出来,你也不希望我变得那么笨吧? ”
她不只是威胁,还直接地恐吓他。
纪绍荣退了一步又一步,不敢直视她投射过来的杀意。
这女儿,比他更狠,即使她只是个孩童。
“妳说吧!妳想要什么爸爸都答应。”纪绍荣恨恨地说。
甜美的笑容,再度浮现在纪凌的脸庞上。“老师说,小孩子不能太贪心,我很 乖,也不贪心,只要爸爸不跟我抢东西,我也不会要太多,我会和李婶两个人,远 远地住在我家,你可以和新太太和新哥哥、新姊姊住在这里,我只想和李婶两个人 ,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反正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和哥哥、姊姊,现再也不会想要, 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不要再有往来,不是很好吗?”
原来她只想要这个。
纪绍荣终于恢复了些血色,爽快地答应。
“好,爸爸答应妳,但妳也要答应爸爸,不能把事情说出去。”
“除非爸爸不守信用,否则我是不会乱说的。”她顿了顿,“爸爸,我一个小 孩子独自生活,会很缺钱的,你不会不理我吧?”
纪绍荣蹙起眉,不甘不愿地允许,“爸爸会定时寄钱给妳,妳不用担心钱的问 题,只要乖乖不乱说话,当个好孩子就行了。”
“我当然是个好孩子。现在很晚了,好孩子就必须回家,再不回去李婶会来找 我的。爸爸,你屋子里有好多客人在等你,你也赶快回去吧!”目的达成后,纪凌 准备抽身走人,这个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也懒得和她亲爹废话。
“好好好,要不要爸爸派人送妳了?”纪绍荣不怎么真诚地说。
纪凌挥挥手,表情厌烦至极。“不用了,我自己知道路。”那话里的虚伪她怎 会听不出来?她步向大门,顺囗丢下一句,“爸爸,希望我们不会常常相见,也希 望你别来找我,我很讨厌陌生人的。”她潇洒地远离是非之地,不忘警告纪绍荣别 介入她的生活。
纪绍荣气馁地目送女儿离开,忿忿地转身回屋,自始至终都不断的自问着:‘ 我怎会生出这种女儿?’※※※
在纪凌年满十二岁时,破天荒地接到寒严自伦敦捎来的消息。
并不是寒严在乎唯一的外孙女,当年他和寒倚柔断绝父女关系时,就没想过要 关照这不该有的外孙女。
事实上,寒严体会到,岁月不饶人的威力,而打算为风云科技铺条后路。
膝下无子,后继无人,寒严不甘心自已苦心经营的风云科技,平白落入外人手 里,而寒倚柔所生的纪凌,则是他最后一滴至亲骨血、寒家唯一的香火。
纵使再嫌恶纪凌身上流着一半纪绍荣的血统,她终究算是半个寒家人,如今寒 倚柔已死,纪绍荣却泰然地安坐万业集团之首,这段恩仇除非寒严他死,否则永远 无法泯灭。
寒严本意是要让纪绍荣,也尝尝爱女被夺之痛的,谁知纪凌在纪绍荣的眼中根 本无足轻重,既然纪绍荣不要这个女儿,那么他来个“你丢我捡”的游戏也不错。
只要将纪凌好好地训练,再灌输些父亲薄悻的思想,这个外孙女,也可以成为 他复仇大的好棋子。
要掌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太容易了。
寒严计画拟定,当下便向纪绍荣要人。
纪绍荣当然不肯。
纪凌不但是捉着他把柄的证人,同时也是他的一颗活棋,只要寒严一死,她很 可能就是风云科技的继承人,他才不会拱手把这脉金矿让人,必要时,他还可以借 由纪凌将风云科技抢来,纳入万业集团的版图,说什么都不能给。
但,知道消息的纪凌可不作如此想。
那个就连爱女身亡也不来参加葬礼的寒严,怎会突然善心大发地想收养外孙女 。而数年来未见面的纪绍荣,顽强的推却也未免太令人起疑了。
她再笨也知道这两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资质异常聪慧的纪凌,才十二岁就已跳级就读明星高中,先天的聪颖加上,后 天环境迫使她不得不快速成长,她的心思远比寒严和纪绍荣更缜密、更奸诈狡猾。
寒严要报复、纪绍荣要江山,她呢?
她要弄垮这两个打她主意的男人,只因为他们欠她太多,数也数不尽。母亲说 过她是个祸水,那么祸水自是要翻江倒海,才不负这个美名,也可借此机会,拿回 原本就是她该有的东西,她想要的是寒严的风云科技。
既然他们要抢人,不和他们打声招呼就太说不过去了。
纪凌只拨了通电话给纪绍荣,第二天纪绍荣便乖乖放人退出战局。
方法很简单的,翻翻旧帐吓吓他就成了。
她赴英之后,除了每半年会出现在寒严的跟前,向他请安之外,其余的时间大 都住在学校。一旦到了寒暑假,她便消失得无踪无影,任凭寒严如何神通广大也找 不着。
直至纪凌年满十八,寒严和纪绍荣再也无法束缚她的人身自由,纪凌要求返台 。那时她早自牛津毕业,拎了个双料博士的学位,提早结束大学生涯,而这一切寒 严和纪绍荣并不知情。
※※※
每年一度的年夜饭,由于纪凌的到来,纪家显得格外安静无声,进餐时的声响 ,仅止于餐具碰撞的声音,再无人语。
纪凌还是身着一袭偏爱的黑衣,静默地坐在餐桌的最远处,漫不经心地进食, 明显地与其它纪姓亲属,画分楚河汉界。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捞着面条,与其它人使用刀叉进食,有着极大的差异。
她从不曾在意他人的眼光,也毋需在意。
冷眼看着继母、继兄、继姊各个食不下咽的神情,她打心底便觉得有趣,也算 不枉费她劳动大驾,远赴至此看戏,既然有人愿意演,不赏脸就太对不起这些演员 了。
她开始期待这批戏子,今儿个又有新戏法可供她娱乐。
身为长子的纪炎首先发难。
“这是吃饭还是做礼拜?死人的声音都比我们大。”他推开刀叉忿忿地质问, 当家的纪绍荣,刻意地暗示这位不受欢迎的继妹,根本毋需在此。
纪凌秀眉一挑,兴味盎然地,端看着惴惴不安的纪家家长。
“炎,住口。”纪绍荣低声警告,此举却招来纪夫人不满的白眼。
“怎么,炎儿哪儿说错了?从那女人进门到现在,就没开囗说句话,她是哑了 还是聋了?
害得我们每个人都吃不下,进餐也不用刀叉,没教养。”万彩芝也加入鞑伐的 行例,责难地瞪视丈夫。
“妈咪,妳不知道我在学校被她害得多没面子,每个人都嘲笑我有个,中途辍 学的妹妹,丢死人了。”纪绯娇滴滴地埋怨,姿态优雅地切割着牛排,正要送入囗 ,猛不期然的,迎上纪凌嘲弄的目光,令她叉子停在口边,不知如何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