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有些明白地点着头,这才知道为什么想得到八阵图的人,尽是些朝中之人,也 终于了解司马相国那么积极想要得到它的原因。只是这个东西该怎么用?由谁来用才正 确?
她转首看向亮王,「你要把八阵图用在这场仗上面?」这军营里最博学多闻的人就 是他了,所以,他应当是使用八阵图的不二人选才是。
「不是我。」亮王伸手指向战尧修,「是他。」
未央难以理解地指着战尧修,「他?」那个只会钓鱼的战尧修?
「尧修,让未央看看你真正的本领吧。」亮王一手撑着下颔,期待地朝他眨眨眼。
万分不愿意让未央看到他另一面的战尧修,在亮王的眼光下,浑身泛过一阵颤冷。 他感觉亮王正将他所隐藏的一面揭开了来,释放了他累藏了无数年的压抑;那渴望蜂拥 至他的四肢百骸,彷佛正央求着他放手一搏,不断地诉说着他是何等身分。
他一直都是亮王手中的棋。但就算他只是这盘棋局上的一子,那么,他也是最好的 一枚王棋。
战尧修撇过脸庞,避开未央那双凝视着他一举一动的明眸,沉沉地吐了一口气,举 步走回帐内偌大的图阵里,站在八卦玉面前仰首看向外头山脚下宽阔平敞的洛桑原地。
未央静敛着气息,全神贯注地看着站在图阵内的战尧修,看他手执那柄他曾说过是 装饰用的黑色长剑,以剑尖轻挑地上画有其它两军营地的地形图,而后就彷佛在等待着 什么似地,只是远眺着前方,不再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时间不断流逝过去,战尧修的身影仍是文风未动,就在未央等得都快打起盹来时, 驻守在营外的采子急奔来报,张惶的脚步声又让她惊醒过来。
「禀亮王,太子和啸王的人马,突然全都出营朝我军攻来,两军现正路经洛桑原地 ,再过不久就会到达咱们的山脚下!」
「不急。」亮王气定神闲地安坐在椅内,「传令下去,先叫我方的人马继续在营内 按兵不动,无论是谁,皆不许踏出军营一步。」
「可是......」满头大汗的探子一点也不了解为什么主帅营内的每个人在听到这个 消息后连动也不动,尢其是那个身为军师的战尧修,就只是杵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开 口。
亮王摆手斥下他,「照做。」
「亮王?」未央轻拉着他的衣袖,对他不迅即带军出去克敌的举措感到一头雾水。
亮王两眼炯炯地直视着战尧修,边分心地向她叮咛:「待会儿你可要坐牢一点喔。 」
坐牢一点?未央莫名其妙地遵照他的指示捉牢椅板,犹未及细想为何要这么做时, 耳边便吹拂过阵阵轻风,让她诧异地回首看向那个让帐内无端端掀起风势的战尧修。
在放出被他所困住不能动弹的两军后,战尧修就一直耐心地等待两军人马步入他所 等待的洛桑原地。在以两眼估算着山下的两军皆已全数进入洛桑原地后,他立即低首以 剑尖轻点八卦玉中的风云二玉,紧握着长剑喃声低语。
「风生,云起。」
轻柔掠过帐内的徐风,在战尧修的一声号令下,急速在他的身边呼啸乱窜,在风势 将帐内的人吹打得几乎都站不稳身子时,随着战尧修扬起的剑尖,强风立即飕飕吹袭向 帐外,在远方天际卷起千堆云,密密地笼罩在洛桑原地之上。
「飞龙出阵,虎翼破军。」战尧修边低语边将剑尖一一点落在其它的玉面上,「翔 鸟护阵,蟠蛇断敌。」
自玉面窜升而出的苍龙、翼形伏虎、凤凰翔鸟、七彩蟠蛇,一一嘶啸地飞奔向远方 叠叠卷卷的厚重云层,而后俯冲而下直朝洛桑原地袭去,让在场的未央看得几乎都忘了 该怎么呼吸,浑然不知那些飞掠过她眼前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而战尧修又是如何自那 块小小的八卦玉里将它们给释放出来的。
「天地呢?」亮王不忘提醒他还有两块玉没出阵。
战尧修淡瞥他一眼,又再动手打开最后两块玉,「天地灭合。」
未央怔然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帐外,抬首怔怔看着在战尧修的话语刚落之际, 迅即阕暗得不见五指的天色,直到迎面而来的风雨拍打在她的面颊上,将她自无法反应 的九重天外唤醒,并在逐渐微亮的天色里看清楚了在山脚下的洛桑原地里,究竟发生了 什么事。
在急急飘飞的雨势中,未央看见了本来平坦无任何树木的洛桑原地,不知在何时变 得异石凸起,层层圈圈地包围住了整个原地,也让正急速朝他们而来的两军人马,皆被 困在洛桑原地里打转,无论大军朝任何方向走,就是走不出那块外围好似被异石堆栈成 八卦形的原地。
「这是......他一人做的?」不必动用一兵一卒,轻易地就将两军困陷在石阵里遭 受狂风暴雨并且损兵折将的人,竟是那个看来一派从容的战尧修?
亮王满意地扬起唇角,「只要八阵图在他的手上,天底下没什么事是他做不来的。 」
「你不是说过他只是一介文臣?」这是哪种文臣?剑起剑落间就能控制住大局?
「我大概是忘了对你说......」亮王徐徐朝她露出一抹微笑,「他是个能够翻江倒 海、毁天灭地的臣子。」
未央的眼眸飘晃在亮王的笑容与战尧修冷淡的俊容上,这才明白了当日亮王为何会 说战尧修是让整个朝野感到恐怖战栗、最具威胁性,并且能够在一夕,之间,只手改变 一个皇朝政权的人。以眼前的情势来看,他们根本就不用做什么事,只要在能够使用八 阵图的战尧修指使下静待一切的发生,然后以逸待劳的将那些被困在阵图里的残兵走卒 拿下便成......原来,在他柔情的表象下,他所瞒着她的是这么一面。未央忍不住看向 神情淡然的战尧修,觉得自己好象是个局外人,被他和亮王隔绝在外头,一点也无法碰 触到他们真正的面目,也无法知晓他们心底深处的秘密......她不禁感到有些失落,一 种被孤立在一旁的恐慌感悄悄侵蚀着她的心房,令她感觉她和他的距离变得愈来愈远。
亮王并不知道未央的千肠百转,只是默然地估算着时间。
他起身看了外头的情势一会儿,转首对战尧修交代,「尧修,未央该带军出阵了, 把生门和死门的位置告诉她。」
战尧修的心头猛然一震,目光紧紧缠绕在面色如雪的未央身上,心中有千万个不愿 见她步入八阵图内,就怕她会在一离开他的面前后,又像以往一样,消失无踪。
他还记得,五百年前,她也是死在这么一个阴雨的日子里......「尧修。」亮王丝 毫不理会他内心里的挣扎,对他瞇细了一双眼眸,以有若无地警告着他。
战尧修在亮王的声音里不甘地拉回心神,他神情凝重地走至桌案前取来一张羊皮, 以调制过的松墨在上头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的方位,写下密密麻麻 的行进步法、出阵入阵的时辰后,再扬手招来未央。
「背牢这里头的步法,照着这步法带军入阵出阵。」他将羊皮交至她的掌心里,谨 慎的看着她的眼眸,「记住,一步也不能走错,而且一定要准时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