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推他向前,跟在后头。
走着走着,又拐了几个弯,冷焰知道自己愈来愈往这宅子深处走,从外观看似平常人家宅户的房子原以为没多大,进来之后才知道别有洞天,机关布局巧诈紧多得教人不会觉得无聊,也让这趟原先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唐门之行,变得让人可以忍受些。
辗转来到偏院一处,带路人指着里头。
冷焰动动扣住他颈子的拇指与食指,逼他开门。
门扉一开,屋里冲出十来人,个个手执刀剑,将见状挟人向后退的冷焰围在中心。
哼,唐门的忠狗。喀的一声,带路人又是如布般无骨软倒。
围住冷焰的十几人没有一个发出声音,只是瞪着他,看见他亲手杀了同门师兄弟,个个面目狰狞。
哑巴是有不泄密的好处,也有不能扬声警告的坏处。拔剑出鞘,冷焰提醒自己得留几个活口问出解药下落。
寒光流转,有如龙出浅滩一跃上九天,又如雏凤高飞纵横苍穹,剑呜声呼啸纷落,流连在刀光剑雨、招式交叠之间,一转眼,如火燎原的杀气一一斩杀十来人,留下几个被刻意挑断筋脉的活口。
“带不带路?”见回应是摇头,他毫不迟疑震了抵住咽喉的剑,挑断对方气脉。
再找一个,只要答案是摇头,连逼迫也懒,直接挑断对方的生机。
“带不带路?”终于,这一个被他“感化”,点了头。
“很好。”抓起他,冷剑寒光准确地扫向还没问的仅存三人。有了答应带路的,其他人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臣服的唐门门徒看了,吓得直发抖。
“老实带路,我会让你活着。”沉声吐出要挟,今晚杀人杀得有些烦躁,没有一个能逼出他三招以上,真无聊。
而这一次,带路的人弯弯转转,带他走进一座看来荒废多年的别院,要不是脚下踩着的路径上,杂草被踩踏的痕迹足以证明这小径来往过不少人,他绝对会捺不住性子挥剑。
他们终于停下,停在一面石壁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颤抖的手指向石壁。
冷焰抚上石壁轻敲,叩叩的空洞声透露出里头别有洞天。“怎么开?”
顺着手指的方向,他看见隐藏在草丛里的矮木。
点住带路人的睡穴应允留他活命的承诺,冷焰抬脚踩上矮木,轻易将之踩往右移。
轰轰低沉的启动声随后响起,在他面前的石壁缓缓裂开缝,愈开愈大,透出亮眼的白光。
里头有人?他疑惑。可是石壁完全开启后又不见有任何人从里面冲出来与他对阵。
移动步伐进入前他小心翼翼探看四下,怀疑这也许是请君入瓮的陷阱,梭巡四周,确定没有人伺机而动,他才放心走进去。
曲曲折折的通道透出刺骨寒意,从天顶、从左右壁缘、从脚下踏的石板,密密实实的寒意四袭,就像置身冰窖一般。
刺寒的低温让冷焰想起幼年在北方生活的冻原。
信手探向墙壁,才发现这是寒玉所砌,整条通道放眼所见都是寒玉,怪不得会这么冰冷刺骨。
也难怪凤骁阳指名要他办这件事。想到自己又被他利用一次,心里的不甘愿顿时加深一层。
这条路到底有多长?唐门为什么刻意设计这一座机关专放解药?
不愧是以诡异行径着称的唐门,净做些怪事。
像走不完似的通道单调一如毫无生迹可寻的冻原,没有机关、没有看守的人,唐门中人八成是以为在通过这条路之前大多数人就会被宰玉冻死,所以放心地不派人看守,也不设机关防范吧!
轻敌的后果是忽略江湖奇人怪事特多,不怕寒玉刺骨寒气的大有人在。冷焰就是一例。
终于,更刺眼的光随着冷焰的脚步由远而近,他加紧步伐上前,忽而广阔的内室和同时入眼的景象令他平静无波的表情露出短暂不由自主的错愕。
那是什么?
第二章
来自四面八方的布绫就像蜘蛛网般在内室中央悬空齐聚,半空中,一具属于女子的身躯被布绫团团围绕。
以十字的姿态,双手分列左右与肩齐高,被布绫缠绕固定,颈部以下被和寒玉同样碧绿的布绫里得密不透风,只露出苍白的脚踝,上头略带粉红的脚趾轻抵在下方高起的寒玉,除此之外,眼前的人整个身子几乎悬空。
令人错愕的还不只这些。
颈部以上,银白的长发遮住她大半容颜,让冷焰看不见对方面貌,要不是几根发丝若有似无的微动,他会以为这个被悬挂在半空中的只是具尸体。
不过被悬挂在寒玉砌成的内室,活着也只是半死不活。
唐门的诡异,在这里又可以找到佐证。
左顾右盼,除了这具悬空的身子以外,内室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更别说是药瓶、药罐什么的。
又被耍了!愤怒袭上冷焰心头,透露阴狠。
很好,那混帐还在外头,他还能找到人算帐。
思及此,他转身欲离去,不经意扯动脚下的布绫。
“唔……”
细细碎碎的呻吟自冷焰身后逸出。
以为已经半死不活的人在他身后发出声音,冷焰转过身,银白长发随着主人动了颈子微微摇摆,半空中的人抬起脸,睁开眼。
“你不、是唐尧……”幽幽话声断断续续如寒玉沁入冷焰的耳。“你是谁?”
冷焰没有说话,眼前人的外貌诡异得让他说不出话,缠绕满室的布绫像张绵绵密密的网诱惑他走向她,这一处诡异却绮丽的景象让冷焰脑海呈现短暂的空白。
一头白发也就罢了,当她抬起脸后他才看见她的眉睫亦呈现银白,而睁开的一双眼是火焰般的红瞳。怪,很怪,怪得让人无法分心再端详她的容貌,这些已够稀奇。
然,那一双火红的瞳色深深的吸引住他的目光,将他拉进无法理解的诡谲深渊,一时片刻无法回神。
迎向自己的脸是那么平静无波,可冷焰的出色轮廓并不会因此黯然失色,仍有慑人的能力让唐婉儿倒抽口微弱的呼吸,苍白无血色的唇更是巍颤。
“是谁……”
她的声音让他转醒,恼起自己可笑的失神。“你是人、是鬼?”
鬼?人?摇头扯动绞紧自己的布绫牵引出受袭的寒气和疼痛,唐婉儿咬唇强忍,一如过去。
“说话。”
“鬼……人……分、不、清……”断断续续开口,十年来鲜少有机会和人说话的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清楚说一句话。
她只求一件事,“死……我死……”红瞳露出希冀的目光投向这个她第一次见到的外人。
十年来,她所见所闻有限得可怜,更没有机会学说话,就算听得懂别人在说什么、知道要说什么,一张开嘴就是无法流利说出想要表达的意思。
想起自己的遭遇,湿意倏地涌上眼眶。“我……死……求、求你……”是不是这样说他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要活,只想死,这样说对不对?
“要我杀你?”
她点头,又是一身凛冽剧痛。“想死。”
“想死可以,告诉我阎罗令的解药在哪里?”
阎罗令?解药?闻言,唐婉儿闭上眼别过脸,拒绝开口。
冷焰伸手扣住她的下颚扳回来与自己相对。“说话,解药在哪儿?”
“阎罗……解药……我不、对,我……”
她在说什么?明明是话,他怎么听不懂。
“你到底要说——”温热的水珠毫无预警的滑过他冷硬的颊,冷然不耐烦的眼瞬间起了波澜,闪过一抹极不寻常的复杂讯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