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之下,他决定放过这回逼她的机会,以退为进。
“没事就回你自己的厢房去。”
“你这样就算独占鳖头当上武林盟主也无法让人心服。”
他出言相劝,惹来她更多的错愕。
“你——”他怎么知道她此行目的?骇然退回房里,她的目的何其深钜,布满争权夺利丑态,他怎么能看?怎么能让他看!“你怎么知道我——”
她的心慌、她的失措,只为知道自己竟以在权势中争逐的丑态存在于他面前,以着这般的丑陋心思,这样足以让他鄙视的姿态!
原本,素流斋的身份与他曲家陈绍府二少的身家背景已让她想不自惭形秽都难;现下,相较于他的淡泊名利,她这副追名逐利的样子更是令自己羞耻至极。
老天爷!他为什么会知道?
“你的眉、你的眼,都这么说着。”曲翔集踏进房,关上门。
“骗人!”
“是真的。”他逼近她。
而她,接二连三地往后退,他愈跟,她愈退,一直到纤直的背脊顶到墙,退无可退。
而曲翔集更是趁此机会以双手将她箍在他与墙之间。“我不只一次说过爱你,因为爱你,所以总在细读你眉眼间的神态,甚至可以说,你的眼神、你的眉只要一动,我就能看出其中涵义;正因如此,我才知道你上五台山的用意。”
“所以?”挺直身,她恨不得自己能嵌进墙里,也不要这样暧昧地时有时无地碰触到他发热的胸膛。
感觉……好奇特。季千回觉得自己的身子隐隐窜起一股燥热,像有把火在心窝处烧灼。
“为什么非要盟主宝座不可?”拥有素流斋的她与武林根本无关,为何要争夺这个位置?
她伸手推他,却发现推不动,反而让自己的手被里进一双大掌中,抽也抽不开。
“放开我的手。”
“先说。”曲翔集毫不妥协,没得商量的霸道既突然也突兀。
什么时候他也学会霸道了?季千回抬眼凝望,心底又萌生疑问:还是他本就霸道,只是从不外露?
她敢说,后者的揣测恐怕才是真的,他一直都戴着面具见人,不是吗?“你放开我!”
“说完才放。”
“因为我贪心,我爱追名逐利,我想权倾武林、手握江湖,这样不行吗?”被逼极了,她忿然出口:“怎么?见不得我争名逐利的丑态是吗?后悔自己眼拙看上的不但是名烟花女子、青楼老鸨,还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是吗?放开我!不准你再碰我!”在被伤害之前宁可先行自己伤害自己,虽然痛,但因为是自己给的,她甘之如饴。
因为……若这些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季千回不确信自己能否挨得住,所以,她宁愿先行自伤,也好过被他所伤。
心性高傲、脾气如火的她很清楚自己无法忍受来自于他的蔑视。
“我是见不得。”素手在他掌心里一缩,她眼底闪过的受伤令他疼怜,可她的心高气傲又令他忍不住失笑。
为免她太过受伤,他赶紧敛笑,“我的见不得是见不得你再这么说谎下去。千回,我不信你爱追名逐利。”他眼里的她专好快意洒脱、无拘无束,怎么可能给自己找麻烦来争夺盟主名位困住自己?
“你最好相信。”别再说这种令人心喜的话!天啊,天知道要她抗拒他有多艰难?她一日比一日更想任他圈进怀里,更想受他千呵百护,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想望让她的拒人于千里更难落实、更难贯彻。
可不可以别再用这么深情的音调、柔和的眸子看着她?她受不了,也快抵挡不住。
然而,曲翔集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浑然无觉自己的逼近对她是种压迫。
“可惜,打死我我都不信你会自找罪受。千回,你以为你自己快意江湖、恣意惟我的性子我看不透吗?”不觉太小观他曲翔集了吗?
杏眸微睁,满满的是不信与错愕,更闪烁着惊喜。“你……”他看穿了她?他竟看穿了她?
他信她,信她并非迷恋权势的俗世凡人!他懂她,懂她快意江湖、恣意惟我的心性?
她从不知道他了解她,始终以为他对她不过是容貌上的一时迷惑,不过是短暂如昙花一现的惊艳迷恋,然而,他的懂,却击溃她自以为是的认定,才知他看的不单是她的容貌,还有她的心性。
契合——这两个字倏然跃上心头。
契合……她想起当年初见凤骁阳与其心上人相拥赏景的一幕,那时心中倏然萌生的也是这两个字。
季千回眸中难掩的惊喜眩惑了他,这是她首次泄露自己对他的情怀,不管原因为何,一直以来隐藏在心底那股认定她对自己亦有情却时而会涌现的不确定与不安!这会儿全教她此刻表露的情样挥去,落下了心头大石,定了心。
他更因那晶亮闪烁的眸子失了控,缓缓俯首。
“你想做——”
开合的唇,被轻柔且缓慢压下的温唇触及,断了话语。
只是轻触,为何会盈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甜蜜?
只是四片唇瓣相贴,为何心里却涨满令人心醉又疼痛的柔情?
只是嗅进一丝属于对方的气息,为何会令人震慑、感动得想落泪?
尚未表明心迹,亦未相拥入怀,为什么互属与契合的情爱会强烈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仿佛期待了许久许久,久到不知道心已麻木无觉,久到只是这样的亲昵就足以让自己心头泛起隐隐的疼痛!
沉醉闭上的眼帘轻掀,彼此都看见对方情动湿润的眼,愣愣的不知该怎么开口,或者存疑着该不该开口打破这份难得的柔情蜜意。
也许没有下一回……
思绪停驻在这念头上,抬起眼凝望着彼此的身影,没有人愿妄动一分,没有人敢开口出声。
只愿君心似我心,可谁也抓不准谁的心,不安地揣测彼此所思所想,明知道当面问是多么容易的事,问了也就不必猜测、不必揣摹,却也难在难以开口。
是以,两人皆任由不安感流窜在彼此之间,揪得自己的心频频泛疼,折磨着自己也折磨对方。
甜馨的香气缭绕在周身,久久不散,随着轻微呼吸飘然四散。曲翔集抑不住情动,再度俯首吻住诱惑他的红艳朱唇。
怀里的人不曾拒绝,事实上,也无法拒绝,她整个脑中浮现的只剩他温暖、厚薄适中不寡情的唇;那唇瓣还隐隐透着她的胭脂香味,她从不知自己的胭脂有这股香味。
悄悄吟出难掩的喘息,岂知这轻微的举动竟惹来燎原烈火,焚烧自己。
轻触的双唇无预警地微启,曲翔集毫不犹豫地攻城掠地,舌尖抵住微露的贝齿,在她错愕出声前探入,堵住意料中的惊呼轻吟。
甜馨香气间如火燎原般,焚起焰火般红的热浪席卷两人。
“信我……”曲翔集松口,气息既深且浓,夹带着无法掩饰的激越,面颊微微涨红。“正视我,别诓骗我,诓骗自己,那会伤了你自己。”不说她的逃避会伤他,他只在乎她,不愿她一逃再逃,苦苦凌迟自己。
呼吸之间,仍带着一丝属于她的胭脂香氛,她早间习惯的,如今经过他咀嚼酝酿之后竟要命得醉人,教她屡屡迷醉,险些忘形。
“别逼我……”同样气喘不休,季千回觉得自己的咽喉正受烈焰焚灼,干热难当,连声音都像哽在喉头似的气若游丝。“我不能!太多事得做,我不能允你,不能信你,不能……”不能的事太多,归咎到最初,她不该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