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怔,苏珊的嘴唇动了动,却又在下一秒收回直言不讳的冲动,盯着她,谨慎地低声道:“没什么呀。”
没什么?
元大哥吞吞吐吐,而苏珊阿姨支支吾吾,这其中,问题铁定大极了。长叹一声,汪左蓁幽幽地望向洁净的白墙,满心挫败。
“看来你们都不愿意跟我说。”
“你是知道了什么?”
“不是我知道了什么,是我不知道什么……”低喃,眼角瞥见沉睡的母亲叹出轻呓,突然,她将肩背一挺,作了个决定,“我不应该留在这里的。”
“你说什么?”苏珊没听清楚她的话。
“我想替我妈办转院。”
“转院?”
“嗯!如果可以……不,我决定将我妈转到底特律的医院。”
“底特律?!”苏珊当真被她的决定吓了一跳。
“你觉得可以吗?”
小蓁问她意见?呵,她当然是无所谓啦,顶多,以后尽量练足肺活量,一见到罗素玉就憋气屏息,大功告成;可她清楚得很,孟先生不会愿意的,甚至,说不定他在知道她的决定后会发个飙什么的。
但,她可不敢这么坦白的告诉小蓁。
“苏珊阿姨?”见她始终没作出表示,汪左蓁心情忐忑地唤回她的注意力。
“呃,你觉得这么做恰当吗?”
“为什么不恰当?”
“因为你妈……唔,我的意思是,汪太太的身体状态适合移动吗?”
“我待会儿就找医生谈一谈,看可行性有多高。”如果医生的答复是正面且无碍的话,那就这么办。
她知道自己不该太紧迫盯人,但,坦白说,她无法在层层疑惑未解,甚至迷惑愈来愈浓的节骨眼上,还得心无旁骛的守在妈妈病榻旁,她做不到。
虽然她的人在这儿,可她的心杂乱得教她不知所措。
“啧,小蓁,你要不要先跟孟先生知会一声?”
“好。”
“现在就说?”苏珊真担心若狠心的孟先生厉言斥退,小蓁该如何调适自己的情绪?
“等我跟医生谈过再跟他提也不迟。”瞥见她忧心忡忡的眼神,汪左蓁叹着,“我不想离开孟大哥太远,可是,我也不能弃我妈不顾,如果转到底特律的医院,我可以两边顾、两边跑。”
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她的幸福,她不愿意轻言放弃!
***
孟大哥果然在家!
拎着行李袋,汪左蓁站在门口,伸长的手臂迟疑再三,又缩了回去。
万一,他很生气呢?她在心里问着。
虽然那天她曾说过会跟孟大哥连络,可是,她忘了。
在医生给的答复是肯定后,她的脑子就只顾着装满医生的叮咛与交代,浑然忘了知会他……应该不打紧吧?毕竟,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呀。
下定决心,她一鼓作气,不让自己再有退缩的机会,伸手按下门铃。
结了婚,这是她的家,但,她却没有钥匙……大概那天一忙、一乱,孟大哥忘了请苏珊阿姨转交给她。
就在她的心思陷入百转千回之际,大门忽地被拉开。
像被一团乌云罩顶的孟获,神情森冷的站在门口。
“孟大哥!”忍着心酸,她强勾起唇给了他一个紧张的干笑,眼眶却泛红。
当他出现在长岛时,汪左蓁的心中只有喜悦,没有疑云重重,所以,她毫无介蒂的冲上去将他一把抱住,但如今……怎么会这样?
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星期未见,她想他,迫不及待的想快点儿见到他,可当梦想成真,她却只想大哭一场,孟大哥看起来似乎更阴鸷,也似乎更郁郁不展,谁能告诉她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即使是被她的出现给吓了一跳,他也隐藏得很好。
通常这个时候,他都还待在办公室里,除非有人通风报信,否则,他不相信她这么神。
不是“你回来了”?他的反应浇灭她所剩无几的期待与喜悦。
“我……我问了苏珊阿姨。”
哼,当然,除了苏珊还有谁这么大嘴巴呀?他是白痴,才会问了这么个连白痴都知道的问题。
冷冷的瞅着她,瞧见她眼中的局促,胸口闪过一阵抽痛,轻哼着气,他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示意她进来。
“谢谢。”
“你妈呢?”
汪左蓁闻言一怔。
为什么是“她”的妈妈?为什么不是“他们”的妈妈?
“妈她还在医院。”
“你舍得离开她?”
“我……我只是回来看看……”她想坦白说出心里的思念,但,话到舌尖,不知怎地竟消失无踪。“看看家里……”
“这个家不会跑掉的。”他没好气地打断她的吞吞吐吐。
“我知道。”眼前的他像个陌生人,她更是不知所措。“呃,孟大哥,我,我已经将妈转到底特律的市立医院了。”明明是项正确极了的理由,可他的面无表情教她连话都说得心虚不已。
闻言,他倏地旋过身,不掩一脸的嫌恶。
“你将她带到这里?”
“呃……嗯。”她吓了一跳。
“为什么?”
“因为……”他几乎称得上是愤怒的神情让她惊愕,愣了几秒,屏气,她小声解释,“因为这样……比较方便。”
她没提,是因为忘了,心里也隐约以为苏珊阿姨会跟他回报这件事,可怎么……苏珊阿姨回来时没提?
“方便什么?”
“我可以就近照顾妈妈呀……还是,你觉得这样不妥?”
“你……随你!”
“而且,妈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好?好什么?”盛怒的嘴角一勾,他的语气甚是嘲讽,“怎么,她还是捺不住寂寞?”
“妈妈她……只是希望能住得离我……我们近一点。”
“住这么近,她又想做什么?”凛着神情,孟获近乎无声地低喃。
“你在说什么?”顿了顿,汪左蓁迟疑问道:“孟大哥,你不高兴我这么做?”
“既是已定的事实,我的高兴与否似乎已经不太重要了,不是吗?”
第九章
汪左蓁再笨,也看得出在她周遭的气氛出了岔。
但,她无人可问,当事者闷声不吭,而她,也不敢问;知情者紧闭唇,即使她开了口,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来到底特律有一段时日,能跟丈夫团聚,妈妈的病情也趋于稳定,照理来说,她应该重新展现开朗明快的面貌才是,但,她的心情愈来愈沉重。
甚至,她开始怀疑一件事——孟大哥究竟爱不爱她?
“还不睡?”
“唔。”闪着薄雾的眸子紧盯着只穿了条紧身内裤的他走近床铺。“你今天晚上没有公文要批?”
“案子都告一段落了。”
“这是不是也代表你以后不会再从早忙到晚,成天都见不到人影?”
他一怔,瞟了她一眼,不作声的拉开被单,躺在她身边,见她始终睁着大眼等他的答案,心里不禁自责的轻叹。
“或许吧。”
难道真如阿颉他们所说的,对她,他或许做得太绝了些?
“真好。”轻吁着,汪左蓁下意识地偎进他的怀里,无限爱恋的将脸颊贴紧他蓄着细卷毛发的裸胸。“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有多一些的时间吃饭聊天?”轻眨的眼睑泛起叫人心疼的湿濡。
延宕多日的新婚之夜在她来到底特律的隔日夜晚才发生,孟大哥很温柔,也很留意她的感受,甚至体贴的抚平她忽然泛起的轻颤与抗拒,让她不由自主地完全臣服在他显而易见的需求,但,如此罢了。
一切都来得平和,并没有强取豪夺的不舒服,无法否认,孟大哥是个相当懂得制造情趣的高手,他带她领略情欲的高峰,事后,没有如她所想象的那般拥她入怀,他轻声嘱她先休息,起身,走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