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别过脸,李竟窻紧咬牙,忍住喉头的哽咽与胸口的刺痛。
“瞿北皇!”眼尖的觑着她眼角的泪光,伊莉气愤的连名带姓低吼着他。
“干么?”磨着牙,他利眼回瞪,“你别净顾着凶我,不是说炖了什么鬼东西给她吃?还不快去准备!”
“你……哼!”忿忿的一扭身,她不想再跟EQ比任何人都低的少主人一般见识,但不忘柔声叮咛着始终沉默不语的李竟窻,“小窻,你先回房里躺着,我去热点东西给你吃。”
“我还不想休息。”她怕,怕一个人闲在静寂冷清的房里,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闭嘴,你不想休息想干么?”他臭着张脸低喝,“再去骑脚踏车?”
“瞿北皇!”伊莉恼得连声音都变了。
话一脱口,瞿北皇的神情倏然扭曲,感受到怀中的瘦弱身子倏然轻颤起哆嗦,心猛地掀起了不忍的内疚,搂抱着她的手臂一阵阵的起了明显的抽搐。
他疯了不成?满口胡言乱语的乱放炮!
“谢谢你伊莉,我没事的。”三个人里,李竟窻的神情最为和缓了,“我会等着喝完汤,然后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的。”
李竟窻说到做到,一整个晚上,她就像是最佳模范生,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务必求得他们的心满意足。
没多久,伊莉将热汤端了进来,郁沉着脸坐在床角的瞿北皇冷声要李竟窻快点喝下去,她也不吭气,将热汤接过手,捧着陶碗就口,不让伊莉有机会阻止,一口一口的将它们全部给吞进肚子里,也不嫌汤热烫口,几分钟后,她冲到洗手间里,一口气将它们全给吐得精光。
“小窻!”伊莉担心的叫道。
“你白痴啦!汤那么烫你还喝?”瞿北皇反应极快的追在她身后,眼明手快顺手在空中接到那只还散着余温的陶碗,这才领悟热汤的温度之高,他更是怒不可遏,“你这女人究竟还有没有感觉!”
有!
她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毕竟,她还是个人呀,正因为胸腔的感觉一点一滴的蚕食着清晰的神智,心,才会愈是悲哀。
“小窻,你别理他!”心疼的替她拭去嘴角的秽物,伊莉仗着自己在瞿家已是两届管家,好歹是年资久远,连老主子见了她都敬重三分,再加上心中的正气凛然,不禁扬声怒喝少主人少自作虐,以免祸从口出,“我的小主子,你管管你的嘴巴好吗?”
“鸡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给我退下!”他悻悻然怒道。
“你--”伊莉气得差点一口气顺不过来。
“你呀你的,吵死人了,怎么,你没事情做了吗?”怒眉一挑,他恶声恶气的朝伊莉开火。
“对啦,我就是整天闲闲没事情做,才会穷极无聊的在这里管起闲事来了!”
“没事做那倒好,你给我去马厩帮忙工人清马粪去!”
“你--”伊莉当真教他的话给气得七窍生烟。
“对不起,伊莉,你别跟他生气。”强挤着话,李竟窻出声制止战火的蔓延,“我觉得好累,想眯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好吗?”
“也对,你早该休息了,我不吵你了。”怒目横瞪了瞿北皇一眼,伊莉不再多话,拍了拍李竟窻搁在胸口的手,忿忿的撤回战火。
而瞿北皇不为所动,稳稳的倚着墙壁当木桩子。
“我想静静的躺一会儿,”她有气无力地低喃着,“请你也出去,好吗?”
“你躺你的呀,啰唆什么?嫌我碍眼是不是?”像是偏要跟她唱反调,瞿北皇连鞋都没脱,一屁股挤到她身边躺平,“我偏不出去,这也是我的房间。”
“唉。”他没说错,这的确是“他”的房间,而自己不过是借住的房客,地位卑微的床伴罢了。
“叹什么?”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身躯紧贴着她,他的气息热烫的吹拂着她的发丝,“闭上眼睛,你该好好的睡上一觉才行。”
不,她现在欠缺的不是睡眠,而是好好的想一想,彻底的与他谈一谈。细声叹气,忽地,浅浅的凉意透着一阵湿濡的感觉渗进她的额间、发际……他在流眼泪吗?她的心为之一酸。
“对不起!”她道。
盘在李竟窻胸口的手臂蓦紧,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什么意思?”瞿北皇的声音很轻很轻,“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我没能留住孩子。”
“嘘,什么都别再说了。”
“对不起。”
“睡吧。”心中虽也是翻搅得厉害,但,他都得捺着性子等。
小窻今天受了够多的折腾了,再重要的沟通,再繁琐的决定,都得等明天,等她睡足了觉,重新蓄满精神,到时候要斗、要争、要骂、要爱得死去活来,才能势均力敌。
睡?她睡不着,眼睑微睁,她怔愣的望着前方,心中思潮汹涌。她睡不着,也知道躺在身旁的他也没睡着。
虽然闷声不吭,可他的手缓缓的顺着她的肩背轻轻抚弄着,一遍一遍地没有停歇,像极了安慰,更像是藉着无声的触抚,传递给她无限的温暖与勇气。
刹那间,无声的泪在李竟窻的颊上奔流急淌。
失去了孩子,她很伤心,也很难过,她知道瞿北皇的悲哀不下于她。两颗心,同样倍受丧子的煎熬与磨难,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的难过也是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结束这段感情才是。
她很贪心的,感情的终点也冀望能得到完美的幸福,或许也正如他所说,她真的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从一开始他存心的连拐带骗,到后来自己沉沦在爱情波涛,她没多想,也不去理会周遭显而易见的阻碍,直到发现怀了孕,这才重重的慌了手脚,甚至愚昧无知地跳到他面前,提出了问题的源头;然后,她得到了他毫不隐瞒且教人伤心的答案。
而如今,孩子没了,无法天长地久的结局也提前曝了光,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可以走了。
既然做不到留在他身边无怨无悔的继续爱他,她决定撤退,放他自由……噙泪的唇忽然漾出一抹苦笑,大概是跟着他太久,竟也沾染了他的目空一切。放他自由?呵,她何德何能呀?敢口出放他自由的狂言?
一直以来,他完全是以自由自在的心境来对待她的呀,哪需要她的恩准弃权哪!不,她的撤退不是放他自由,而是放自己自由!
其实,瞿北皇说的没错,名门世家注重的不外是门第观念,有钱、有势才足以匹配,才能昂首阔步地与他相伴厮守,当初,王家老爷之所以会爽快的率众离去,不也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
因为,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会持久,更遑论会发展成永恒了!
这份爱情,原本就只是源起于她的识不清现实,但,当连坚持下去都已成了一种奢望……该是跃下枝头的时候了,麻雀永远无法幻变为凤凰,但即使是遗失了心,她还是可以做回原本的平凡麻雀。
伤了心、伤了情,可她依然是李竟窻。
???
“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啊!”李竟窻拿着长柄锅的手颤了颤,差点就抖散了锅里的炒蛋。
“又被吓到了?去,没胆子就别偷偷摸摸的干起坏事来!”随手爬过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瞿北皇又问:“说呀,你这么早起来打算干什么蠢事?”最注重睡眠品质的他原本就有下床气,一个晚上睡得不安不宁,他的情绪更是糟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