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他的那个冬末,他就身有不适了,这种天候出门肯定越发难受。
一路朝主屋走去时,祝心琏低声问:「嬷嬷,庆王爷生辰能由我自个儿去吗?」
段嬷嬷不解看向她,「侧妃怎会有如此想法?」一个侧妃单独前往皇室宗亲里辈分最高的王爷府邸,她不怕吗?
「我怕王爷身子难受。」
段嬷嬷微启唇,诧异后露出欣慰的笑意,「侧妃勿担心,王爷那儿自有主张。」
她正担心王爷的身子,想不到侧妃也想到这点上,果真是个贴心的可人儿,也难怪近来王爷对她上心。
听段嬷嬷这么说,祝心琏乖巧地点着头,心想若他坚持要去,届时要是身有不适,她就搅着他,替他掩饰一二吧。
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被她看穿身有不适时都会恼火了,肯定也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自己难受。
祝心琏打定主意,走到主屋时,见他正坐在屋内候她。
赭红色绣四爪金龙的王爷礼服,立领绣着梅纹,让他光是端坐在那儿便散发通身的威仪慑人,更别提他此刻脸色有多铁青,有多令人退避三舍。
段嬷嬷一见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
祝心琏只是一迳朝他走去,轻牵起他的手,「王爷,快下雨了呢。」
宇文修回过神,看向她轻喰笑意的俏颜,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是啊,咱们赶紧出门。」
「好。」
祝心琏任由他牵着,两人并肩往外走。
上了马车,宇文修闭目养神,祝心琏也不吵他,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直到马车在庆王府前停下。
两人才下马车,就有人走了过来,祝心琏没多瞧,直到听见一声叫唤——
「心琏!」
她顿了下,疑惑看去,「姊?」
「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所以特地来这儿等你呢。」祝心瑜热情地走向她,可手都还没拉到,唰的一声,两把剑横在祝心瑜面前,吓得她瞬间瞪大眼,连气都不敢喘一声。
「王爷……」祝心琏被这阵仗吓到,没想到他的护卫竟然直接亮剑。
「这是皇室宗亲宴会,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将她送回祝府,让她爹好好管教。」宇文修毫不留情面地下令,直接带着祝心琏朝府门走去。
祝心琏本想替祝心瑜求情,可是再想想,这个场合确实不适合姊姊,她这样跑来也太不成体统,便闭上了嘴。
而宇文修两人刚走到庆王府门前就引来一阵侧目,本在与其他人寒暄的庆王世子夫妇一见到宇文修惊诧不已,赶忙走来。
「秦王啊,多久没见着你。」庆王世子惊叹着,赶忙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一遍,道:「瞧你好得很,怎么不多到外头走动走动?」
从十二年前他遇祸后,他压根没再见过他,传闻他残了,行动不便,破相了等等太多的流言,他几次想上秦王府探视,皆被打了回票,还以为他真的怎么了。
一旁庆王世子妃听他这么说,赶忙踩了他脚,「秦王别介意,世子是被外头的流言骗了。」
谁都知道当年秦王遇祸绝非意外那般简单,可都过去那么久,不管传言如何,如今见到人好好的,只管开心就好,干么提那些,真是!
「世子只是热情。」宇文修淡笑道,也许是离朝堂较远些,庆王与庆王世子是皇室里难得少有心机的人物,要不他怎肯走这一趟。
跟在旁的段嬷嬷赶紧要祝心琏朝庆王世子妃福身,顺便咬了阵耳朵,对于段嬷嬷的交代,祝心琏都乖巧地做了,脸上挂满得体又恰当的笑意。
「就是就是。」庆王世子拍拍他的肩,道:「走走走,今天陪我多喝几杯。」
眼见庆王世子拉着人就要走,祝心琏勾着宇文修的臂弯,以防要是庆王世子走得太快,害他脚步不稳,她还能帮衬一二。
可她这动作看在其他人眼里太过亲热,就连宇文修也愣了下,看向她用力勾在他臂弯上的手。
她这是干么……
「你们真是新婚燕尔啊。」庆王世子一脸了然,朝宇文修促狭地挤了挤眼,立刻放开他,不打扰两人。
祝心琏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的举动太亲昵,想放开手又怕他要是摔着该怎么办,犹豫间叫她羞红脸,不知所措。
宇文修却被她逗笑了,不是她自个儿勾的吗?现在害羞什么劲儿?
庆王世子妃一见宇文修笑了,目光颇具深意看向祝心琏。
原以为秦王求赐婚,不过是好心想让个毁了名声的庶女有条生路,结果却是郎有情妹有意啊,还是……这小姑娘手段极高,收服了曾经最桀惊不驯的秦王?
「三哥!」
就在这当头,有人唤了声,宇文修示意祝心琏松手,回身作揖。
「四弟。」
宇文仁一把拉起他,「没想到三哥会过来,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咱们一道来。」说时,看他身旁的女子仍福着身,摆手喊起。
「可不是吗,咱们可以一道来。」门外走来一人,俊秀面容满是笑意。
「二哥。」宇文修喰笑喊道。
祝心琏在旁观察着他的神情,倒不是想看穿什么,纯粹想从他脸上细微表情确定他有无不适。
「真没想到你会来,之前听庆王世子提及你回了帖,还以为你是要送礼而已,早知道你要来,我就顺道去接你。」二皇子宇文信没好气地往他胸口轻拍着。
祝心琏见状,神情不变,手立刻又勾上他的臂弯。
宇文仁和宇文信一看她这举措,随即玩味地看向宇文修。
「她黏人。」宇文修笑眯眼道。
她黏人?祝心琏垂着脸,倒也没反驳,她这举措确实容易叫人误解,可是不勾着,他要是脚步踉跄,她怎么来得及扶住他?
「是勾人吧,秦王。」
一道娇滴滴的女音忽然传来,祝心琏望去,就见个盛装打扮的姑娘,她都怀疑对方头上顶的那些簪子快要把她细细的脖子压断了。
多重呀……太可怕了。
「芋儿,不得无礼。」宇文信低斥道。
「说笑罢了。」唐芊撇唇道,凉凉看向祝心琏。「论礼,是她得先给我行礼吧。」
一个王爷侧妃,一个妾一般的玩意儿,竟然带到皇室宗亲寿宴这般正式的场合里,真不知道秦王是哪根筋不对劲,许是摔伤之后挑拣不了妻子人选,才要了这么个小姑娘?
段嬷嬷轻推着祝心琏,她随即朝唐芊福了福身,可是唐芊却没叫她起身,只是噙笑看着她半蹲着身子,想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见状,宇文信正要开口,宇文修已经将祝心琏拉起。
宇文修淡淡道:「二嫂错了吧,她是本王的侧妃,正三品的秦王侧妃,怎会是她对你行礼?」
「秦王是在说笑?」唐芊勾弯红艳艳的唇,语气不以为然,压根没将他看在眼里,实在是因为她的后太硬,一个郡主娘,一个大将军爹,一个阁老兄长,一个巡抚弟弟,不用再提其他亲戚盘根错节的势力,光是亮这几张牌就足够她在京城里横行霸道。
「二哥,二嫂懂的事不多,你得拨点时间教教她,在皇子尚未封王之前,其妻是无品的,皇子妃这头衔不过是好听,能吓吓皇族外的人罢了。」宇文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唐芊,字里行间满是嘲讽。「等二嫂成了某王妃了,再来给人立规矩也不迟。」
唐芊保养得当,完全看不出近三十岁的娇美脸庞瞬间狰狞,「你!」
「行了,三弟说的没错。」宇文信低斥了声,轻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彷佛对他这个丈夫有多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