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让夏萝青失去戒心并不困难,谁能坐在洋溢欢乐的美式酒吧露天席座,远眺海滩落日余晖,不时有海风轻拂的同时,抵挡得住手工精酿啤酒的魅力?至少夏萝青不能。
一杯水果啤酒下肚,她开始笑得比平日多,不管谁说什了么,都很捧场地嘻嘻哈哈,和平日绷紧神经对抗世界的模样大为不同。殷桥兴致一来,展现了活跃的那一面,巧妙地说笑逗乐,让气氛瞬间昂扬。长年经验,他懂得在风趣中不刻意突显自己,撩乱了在座的异性芳心,也能不让伙伴吃味,重点是夏萝青因而开怀敞颜,他盯着她喝完第三杯啤酒,在她耳边小声测试:“你今天很可爱,我可以亲你吗?”
“可以啊。”她脸蛋漾着淡淡红晕,说话明显有些迟钝。
他对着她的唇吻下去,短暂温存的一个吻,她皱着眉责备:“你怎么犯规了,只能亲这里。”她指着面颊,他笑着应和:“好,就亲这里。”再吻了她面颊一下。
情侣间会有的亲昵小动作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对面的何伶却别有意味地对他笑了一下,问道:“小萝酒量变好了?”
殷桥笑而不答。
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信手拈来说了一个小笑话,竟轻易逗得夏萝青大乐,别人已新启话题,她还停留在笑点的颠峰,笑到连人带椅朝后翻倒,四肢舞动着爬不起来。他将她撑扶起,岂料未完,她往前伏在桌面抱着肚子继续笑到抽噎,有如故障的机械娃娃。殷桥的友人目瞪口呆,其中一个搔搔头问他:“你老婆疯了,有这么好笑吗?”
殷桥瞧了眼桌面上满满的啤酒杯,问何伶:“她喝了几杯?”
“至少四杯。”
“差不多了。”
话一说完,脑门抵在桌面上的夏萝青没了动静,分明神智断片了。
众人傻眼,殷桥镇定自若,扶起软绵绵的她,让她伏在他背上,向所有人致歉后,背起她慢慢走回饭店。
何伶向女伴交代一声,帮忙拿起夏萝青随身物,跟随在侧,走到半途,主动开启话题:“小萝这次主动邀请我,我还真是吓一跳。”
他暗讶,瞄了她一眼,笑问:“怎么说?”
“我以为她想跟我和解。”
“……”他蓦然停步,面向她,“有什么需要和解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二那年,她一直喜欢的一个男生和我交往了,直到我出国念书和那个男生分手,她就没再和我说过半句话。”
“是卓越吗?”
何伶大感意外,“你知道他?”
“她那点心思,有什么好不知道的?”
何伶莞尔一笑。“如果不是你朋友刚才说起,我还不晓得你们快结婚了。萝青一直很低调,在学校时就这样,她什么都没说,连卓越也不知道她喜欢他,所以后来她对我有所误解,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都过去的事了,她现在不就释怀了?”
“我不确定呢,她在电话中完全没提结婚的事,只说是普通朋友。”
“……”这句话殷桥并不怀疑,他忽然有点想松手让背上的人儿直接掉落地上屁股吃痛。
“我倒是很讶异她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你不像是她的菜,她从来就不喜欢大众情人这一型的。不好意思我这么形容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人都会改变,遇上了就是缘分,没缘分喜欢再久也没用。”
听着她的一语双关,殷桥试图理解这个女孩话语背后的幽微心绪。
他有个亲近的妹妹,让他比一般男人更清楚女孩们彼此能较劲的方向有哪些。何伶并不知道,夏萝青到现在还在绞尽脑汁将他往外推,丝毫无炫耀乘龙快婿的想头。
这情况到了半夜得到了充分证明——他低估了夏萝青的防御力,睡到半夜乍醒的她,在柔和的壁灯照明下,睁眼见到了一堵肉墙,正确地说是他宽大的背脊。夏萝青一时大为震骇,浑噩的脑袋未能思考,即刻手脚并用,将躺在身边的男人一骨碌踢滚到床下。
莫名吃了痛的他陡然惊醒,撑地坐起,看见呆坐在床上的女人惊魂甫定的脸,没好气谴责:“你反应一定要这么夸张吗?沙发太小床这么大,让我睡一半不为过吧?”
“我们什么时候上床的?”她抓抓头,一脸懵相。
“十二点半。而且我们没有‘上床’,你醉得不省人事,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他忍不住讥刺。
“我喝醉了?”她露出惋惜的表情。“我还想去何伶房间睡地板的。”
“抱歉不能让你如愿了。拜托别再踢我,我睡不好明天可玩不了。”他重又躺上那一半的床,背对她继续入睡。
他以为要强的夏萝青必然选择那张藤制沙发椅蜷睡到天明,但她默默起床漱洗一番后,又蹑手蹑脚爬上床,他感觉到背后的床垫微微凹陷,她睡下了。
他带着笑意合上眼。
下一次睁眼,天色大亮,他居然又是痛醒的,整个人仰天跌落在地毯上。
火气陡冒,他弹跳起来,质问坐在床上干瞪眼的女人:“你又怎么了?”
她扁着嘴不说话,跳下床进了洗手间不再搭理他,他追上前去敲门,“喂!干嘛一起床就发神经?”她还是不作声。
他一直没得到答案,只能放弃。板着脸的夏萝青在大厅一见到何伶她们,自动眉开眼笑,显然完全不记得昨晚的醉态。
他们开着租来的车直奔私房景点,三个男人都是冲浪玩家,自然成了女生们的教练。夏萝青一下车悄声指示殷桥:“你先去教何伶吧。”
“可以啊,你告诉我早上为什么又把我踢下床我就先去教她。”他笑嘻嘻。
她脸一变,扭头不搭腔,他笑着扳回她的肩。“别生气,我总得先把你教会,不然别人看了怎么想?”她思考了一下没反对。
殷桥发现,她没在夏家被眷顾着长大,照理接触过各种人面,吃过不少亏,应该有一种社会化的机警,但某方面来说,只要诚挚以对,她是极容易哄顺的,并非一味地对人性抱持着怀疑。
好比现在,他三言两语便让她相信了他的建议,认真地热身,站上新手练习板,反复做着平衡站姿和俯趴练习。他引导着她下了水,让她摇摇晃晃站上板面。有几度她因起伏较大的海浪摔下浪板,不厌其烦再爬上去,重复练习基本动作。良好的平衡感很快让她上了手,几段成功的滑行激发出她的玩心,她开怀大笑,得意地朝他警看一眼,那一眼又令她重心偏斜跌落海中,他留意到冲浪板似乎敲中她的脑门,快速游过去一把从水里捞起她。海水从她脸上滑退,阳光下,她无恙地咧嘴笑着:“我好像会了喔。”
他微愕,轻抚她的脑门问:“不痛吗?”
“不痛啊。”
她撇开头,抓住冲浪板想再翻爬上去,发现动不了,他手臂勾着她腰肢没放,她提醒他:“好了,你可以过去了,她在那儿。”她面朝沙滩,他的哥儿们还在教授基本动作,趁机摆弄着两个女孩的四肢。
“我玩一回再说。”他回到沙滩,径行拿起自己的浪板,快速滑进水里。
他娴熟地操纵浪板,随着翻卷而来的浪头高低起伏,逆滑俯冲。他始终都在她圆周范围内,一面监看她的安全,但他的高超技巧太醒目,她视线不由得追随着他,停止了自己的练习。他看出了她眼里的艳羡,回到她身边,对她道:“你喜欢玩,我们下次再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