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比人强,她紧抿着嘴不愿松口,从鼻腔哼了一声表示暂时妥协。
他翻身而起,站在床畔整衣抚发。得到了自由,她立刻弹坐起,用手背拼命揩去他留在唇上的濡湿。狂乱的心跳未平,却见他打开桌上的绒布小盒取出钻戒,回头攫出她左腕,将戒指穿进中指直抵指根,尺寸分毫不差。
“看来你还是得嫁给我,小萝。”两人在床沿对坐而视,她深怕再度与他发生亲密接触,倔着脸不发一语;他抬手揉揉她蓬乱的短发,哂笑道:“乖一点,别让我知道你把它当了,我会要你哥买单。”
戒指似生了吸盘牢牢胶合住纤指,怎么费劲旋转也退除不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心一横,喊住他:“别走!我答应你——”
他再次回首,表情先是惊奇再来是大惑不解,“你真不给面子,这样也可以,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无言以对,心脏剧烈怦跳。
他莞尔一笑,坦言:“老实说,我刚才挺想尝试一下和你在一起的滋味,不过我想了一下,我们迟早会走上这一步的,在你心甘情愿的状况下,那又何必急于一时,和你做这亏本的交易?再说,我没这种强人所难的嗜好,刚才那句话是逗你的,别当真了。我得走了,开会要迟到了。”他快速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还没回神,他已旋即消失。
空气中残留的男性气味,手上闪耀的戒指,都是殷桥来过的鲜明证据,证明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的热吻,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第一次的被求婚,并非幻觉,确实发生过了。遗憾的是,她无法像热恋中的女孩一样,甜蜜回味那些细节。
“我怎么——那么倒楣!”
她一头埋进被褥里,哭不出来。
***
第五章 全世界与我为敌(2)
“所以您就这样向夏小姐求婚了?”曾胖目瞪口呆。
“是。”
“这样算起来刘佳恩小姐是你们的媒人了。”
“……”殷桥顿怔,旋即大笑。“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他省略了求婚细节不提,这一段是搬不上台面的。
夏萝青对他的抵死不从有如操了他一记耳光。奇妙的是,在非你情我愿的身体接触过程中,他再次对她起了欲念,她的粗蛮无礼并未让他兴致索然,她已然成熟的躯体散发着无穷活力,像只未驯化的小此马,横冲直撞踢开接近她的雄性。
这个夏萝青,为了进一步让他断念,宁可答应他无理的要求,她对他的抗拒已到了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步,完全没道理。她并不知晓,正是她超乎常理的推拒举动强化了他选择她的决心。来日方长,他可以好整以暇贴近观看她的强硬如何持之以恒。
“您不好奇夏先生是如何说服妹妹的吗?”曾胖问。
“多半是他舅舅的因素。”
但他承认,那毫无欢喜成分的妥协令他颇为难堪,说出来并不光彩,他彻底实践这桩婚姻源于复杂的心理层面,其中不乏惩罚的成分,让夏萝青过着非她所愿的婚姻生活就是一种惩罚,且此种惩罚兼具难以言喻的趣味性一一她是否每天薄面含面对他?只要他稍靠近便跳脚?而卓越从此成了可望不可即的物件,她该如何排遣? 每思及此,被她的鲁莽所招惹出的火气便次次地平息了。
“婚礼如期顺利举行了?夏小姐适应得可好?”曾胖真正想问的是,夏萝青是否乖乖地任人摆布,做起殷家称职的小媳妇了?
夏萝青若不做最后的挣扎就不像她了。
对这桩婚事,她可没停止动过消灭它的脑筋,提出求婚后,她不时向他进行劝退。一次见他无动于衷,不死心向他提出一个建议:“我介绍我一个大学女同学给你认识好不好?她最近从国外回来了,保证美艳不可方物,你一定会喜欢。”
听到那句“美艳不可方物”的形容词,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夏萝青兴冲冲的小脸垮下,虎着脸瞪他,他才止住笑。在她心目中,他的择偶等级就是“见色心喜”,没什么高明之处,不趁此机会纠正她,更待何时?
他状似认真思考,“好啊,我周末要和两个朋友到冲绳冲浪,一块去吧。”
“真的吗?”她喜出望外,但太过顺利,反倒起疑。“不是耍我吧?”
“你这么锲而不舍,铁石心肠也要感动了,不过就只能这周末,我忙,抽不出太多时间。还有,你也得一块去,省得好事者说话。”
夏萝青忙不迭点头,瞥见她眸子闪烁着重获新生的光采,他回头差点气结。
当天机场见了面,夏萝青那句形容词倒也不算夸张,那名昔日女同学果然异常亮眼,当年应属校花等级,眉眼都是风情。举手投足合乎美人范本,人一现身,他另两名哥儿们立刻蝶儿闻了蜜上前攀谈起来。
女同学名叫何伶,另外又拉了个不起眼的女伴同行,年轻人热络得快,没多久已瞎扯个没完。夏萝青揪揪殷桥袖子,踮脚凑耳道:“没骗你吧?”
殷桥仅举手简单打了个招呼,人没有凑拢过去。夏萝青不明白,对他而言,美女见识甚多的他不过就是再多见一个,如同顶级摄影术拍下的一顿帧绝美山水风景图片,从第一幅流览到最后一幅,已经审美疲劳,失去触动感。
她雀跃附和,整个航程在他身旁积极说个没完,包括何伶的书香世家、十八般才艺、动静皆宜的性格、出色的学历,末了还下了个铿锵保证:“你们家两老一定满意。”
他闭目耐性倾听,忽然转了话题:“你带冲浪衣了没?”
“我哪来的冲浪衣?”
“那就是没有了,待会再替你买。”
“不用了,我不懂冲浪。”
“我教你。”
“不用了,你和何伶她们去玩吧。”
“别扫兴。”
大概怕他翻脸,她识相地不再推拒。
抵达饭店,入住手续办好,殷桥分派完房卡,替夏萝青拉着行李走,没拿到房卡的她摸不着头脑,追上前问:“我的房卡勒?”
“在这。”他闪一下手里的卡。
“什么意思?”
“三个房间,我们俩一间不是很正常吗?”他理所当然道。
“这怎么可以!”她闻言色变。
“怎么不可以?六个人,三男三女,三间双人房,你有更好的分配方式吗?”
她愕然停步,歪着脑袋,回头望向另外四个开心喧闹的男女,扳着手指数数,茫然转着眼珠,像解不开鸡免同笼的问题,再望向殷桥,一副上了当的眼神。
“我跟何伶她们挤一间好了。”她索性下了安全的决定,从他手上抢回行李。
“别搞笑了。”他捉住她手臂,“我朋友都知道我们下个月要结婚了,你还矫情地和我分房,人家会怎么想?现在是旺季,临时订不到房间,你就将就一点吧。”
“怎么可以!我们本来不是要介绍何伶和你——”
“错!是本来我和两个朋友预定好来冲浪,你临时出了馊主意加入我们的。”
夏萝青顿时语塞,垮着肩,掩不住颓丧。
“别这样,乖一点。”他搂住她的肩,柔声哄慰:“床让你睡,我睡沙发,对你没什么妨害,明天大家玩得开心,接下来才有戏唱。我要是对她有好感,回台北自然会约她,你担心什么?”
紧拧的眉头舒展了,她重新展颜,不再抗拒。
此时此刻,他衷心认为夏萝青不会是他生命里最困难的那一个,男女之间的把戏,只要他存心为之,没有人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