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歌抿着嘴,如今她是愈来愈清楚原主过往有多讨人厌,很多事恐怕她不主动也会被人塞过来。
「别担心,我爹这不是给我送了人手?有他们在,我不会有事的。」说到底还是她爹英明,算准了她需要人保护,立刻就送了人手过来。
不提那些人便罢,一提起来于悬就一肚子火,瞪着她那张自以为天下无敌的笑脸,恨恨地俯近她。
谁知道她反应奇快无比,蹲下身立刻往后退,小巧的巴掌脸上染上绯红,一双张扬的美眸像是浸在泉中的琉璃,润泽闪动着水光,更加教人心旌动摇。
但她却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于悬闭了闭眼,吐了口浊气,桃花眼瞟向一旁的涂胜。
「……大人,我什么都没看见。」涂胜欲哭无泪地道。
于悬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只有瞎子才看不见。」
第十章 开诚布公(1)
掌灯时分,于悬回到院子却不见她的踪影,只见到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外道:「大人,县主说今晚想换间房睡。」
听雨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敢多看他一眼,只因他脸上无一丝笑意,整个人冷沉似冰,通身傲然威仪夹杂着血腥味,让她心头发颤。
「……知道了。」于悬淡道。
听雨得了他的答覆,如获大赦,飞也似地跑了。
不行,她得要劝劝县主才成,要不县主往后天天换房睡,这不是要她天天跟大人禀报一次?这种苦差事她才不干呢。
于悬看着空无一人的寝房,将外袍脱下随处一搁便进了浴房沐浴,一会就带着一身水气回房。
如今湿漉漉的发不再有人替他擦拭,也不会有人给他热一桌菜等他……
他忖着,突地笑出声。
想什么呢,他原本就孑然一身,迎娶她不过是桩意外,是避无可避的赐婚,否则他俩是怎样也不会兜在一块。
她不在身边,他还乐得轻松。
随意擦拭长发,他披着外袍便去了书房。
「大人。」涂胜在外头轻敲着门。
「进来。」他眉眼不抬地看着书案上累积的公文。「有眉目了?」
在他问话的同时,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抬眼便见涂胜提了个食盒进来,道:「大人,这是县主要我给您送过来的。」
于悬似笑非笑地看着桌上的食盒,问:「可有问到国公府设宴那晚县主与谁一起?」
「大人,小的尽可能地避开老夫人的眼线,大概问了个遍,她们都说当晚与会的闺秀贵妇太多,没能注意那么多,但有瞧见县主身边是跟了个丫鬟的。除了这,当晚在闻风阁外逮着的那个下人确实是在闻风阁当值,那时分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夫人要他在那时候去开闻风阁的门,他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而那晚,他确实瞧见有一个丫鬟扶着一位姑娘进了闻风阁。」
后头这事,他早就跟大人告知过,只是那时大人不怎么上心就是。
于悬沉吟了声。「是她的贴身丫鬟……有查过底细了?」
「查了,听说那晚陪县主到国公府的贴身丫鬟叫云烟,后来随县主回侯府时,被侯爷差人给活活打死了。」查到这事,涂胜心头还有点颤。「听说那一晚侯府里打杀的丫鬟婆子有数十人,侯爷还把所有下人都找来观刑,现场流的血,刷洗了两三天才没味,可真是心狠手辣。」
正因为大人要人去查,才会得知这桩血腥内幕,只是他不懂大人无端端地查起这事做什么,真要查也得在赐婚那会儿查,如今查有什么意义?
听至此,于悬眉头微扬。
洛旭在战场上是出了名的狠戾,想不到治内也是同样的手法。
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彷佛极为熟知洛旭的脾性,知道事后所有的线索都会被他亲手抹去……这人心计极高,必定和洛旭有交情。
今日他走了趟户部,户部尚书竟不知道户部尚未拨下给京卫的饷银,只道这事得找户部侍郎容尊,毕竟饷银的事都是经他的手。
得知这事,他更加认为曹在望与容尊之间极为古怪,若说曹在望符合几点嫌疑,唯一不解的是,若真是他,他是出于什么动机想杀了洛行歌?
而他的妻子是那般长袖善舞,游走在贵妇圈子里,国公府寿宴那晚,她和曹氏一起赴宴,如果她要对洛行歌下手,确实不难……
「大人,要不先用膳吧,天冷饭菜凉得快,要是都凉透了就不好了。」
于悬回神,看向食盒,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待涂胜离开,他将心神都放在公文上,浅啜着早已经冷掉的茶,直到把所有公文都看完,他才揉了揉眉心。
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这一桩桩的事看似有迹可循,偏偏每一条路都被断尽,如此深沉的心思,天衣无缝的手法,曹在望真有这般了得,他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虽不至于是个莽夫,但有这般能耐?
正忖着,书房的门板突地被推开,打断他的思绪,一抬眼就见依旧穿着他衣袍的洛行歌,她大步走到面前,半点没有姑娘家的秀雅走姿,看向他时,更没有姑娘家该有的羞涩和矜持,但他却开始习惯这样的她。
她像是恣意的风,英姿飒爽,更似和煦的朝日,热情放肆,才会毫无预警地钻进他的心底,令他不知所措,又想逗弄她,又想远离她。
「饭菜都凉了,你还没吃?」洛行歌一打开食盒,见他动也没动,啧了声,问:「你在外头吃过了?」
近来他都会在掌灯时分回家,她则会给他备好饭菜,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可今天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就逃到暖阁,心想过个几天她会比较好面对他,谁知道他竟不吃饭,逼得她还是来了。
「尚未。」
「都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赶紧吃,你不饿?」
「你收买了涂胜?」他突道。
站在门外的涂胜膝盖一抖,险些跪下。他哪里是被收买了?不就是因为今日回来,县主要他送食盒,他认为两人之间出了事,才想着把县主引来,夫妻俩把话摊开聊一聊,不就没事了。
「我收买他干么?是他跟我说你不吃饭,问我要不要过来看看。」
此话一出,涂胜直接跪下了……县主啊,为什么要出卖他?难道就不能说是她自个儿担忧,过来瞧瞧?
这下子,大人不只是想毒瞎他的眼,更想毒哑他的嘴了……
他送完食盒就该离开,不该多事留下听里头的声响。
于悬哼笑了声。「怎么别人随便说说你就信了?」
「涂胜是你身边的人,他干么骗我?」
「谁知道他是不是被谁给收买?」
听到这里,涂胜想死的心都有了。明明是大人心情不好,为什么非得要凌迟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理了?
「你就非得把人心想得这么险恶?」他该不会是从小被嫡母欺负,导致性情扭曲了?这得要赶紧矫正,否则一辈子猜疑度日,日子怎么过?
「你倒好,谁在你心里都无害,偏偏防着我。」
洛行歌本是要谆谆教诲,听他这么一说,所有话都吞进肚子里,眼神飘忽了下,很心虚地道:「我没有。」
「你有。」
「没有。」唉呀,他是哪来的熊孩子,为什么非执拗在这事上?
「如果没有,为什么要换间房睡?」
洛行歌这下子辩不下去了,毕竟她本来就不算是能言善道的那一挂,更没有撒谎的好本领,只能沉默了。